“寻常做的蜜饯、这甜度总是拿捏不准,不是太甜就是太酸,倒是贵寺这蜜饯做得很是不错,甜而不腻,酸不涩牙,最重要的是,吃完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萦绕喉间,化解蜜饯的甜酸之气,余味甚是悠长。
而且这丝苦味也甚是别致,不像是黄连、草木之类的药苦,相反,隐隐约约还透着一丝果木的香气,我若猜得不错,这蜜饯应是添加了些橘皮、柚子之类的果物味道,不知我说得可对?”
僧人合手一拜,笑着回道:“施主妙舌,小僧佩服,确实,这蜜饯在上糖之前、曾用橘皮水浸泡过,所以吃到最后,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苦之味,既可使味道层次丰富,又能让余味更为悠长。”
“没想到,这世上也有人爱用橘皮水做蜜饯。”
江流画听后,不禁喃喃自语一句,有感而发。
当年他们全家要离开长安、长住北境时,小叶怕自己吃不到她做的蜜饯果子,特地把做蜜饯果子的用料、步骤都写了下来,其中里面一项就是用橘皮水浸泡、增添果子的风味,只是她手艺不佳、一直做不出小叶做的味道,没想到今日在这荒山野寺里,竟然能再次吃到、如此相似的熟悉味道。
“对了,不知这蜜饯果子是贵寺哪位师傅做的,可否请他多做一点?我之后还要赶路,想沿途吃点打发时间。”
听到江流画如此请求,僧人有些为难回道:“施主可能有所不知,这蜜饯果子并非本寺师傅所做,而是一位在本寺小住的香客、无事时所做,因一时做多了、吃不完,便赠与了本寺众人品尝。
我们见这蜜饯果子味道不错,便也拿出些招待来寺进佛的香客。这位香客如今还在寺中没走,施主若是想再要些这蜜饯果子,您可以去亲自见上一见,请她再做一些?”
江流画没有多少犹豫,想了想、便请这位僧人引见领路。
毕竟能在这么个荒山野岭、吃到跟小叶做的味道相似的蜜饯,也算是一种缘分,也许是小叶放心不下自己,怕她离去后、自己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蜜饯,这才特地求了佛祖给她吃上这么一回。
因这位香客是位妇人,不便见男客,江流画便没让陆知一起跟着,让他带着侍卫在院外等着便是,反正也没什么危险。
入了香客房中,僧人便告辞离开了。
越过几重青帘灰幔,江流画看着厢房深处、背对着她站着的纤瘦身影,不知为何,一种异常强烈的熟悉感、就像钱塘大潮,立即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瞬间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没再走近。
“流画。”
“小叶……”
还未走近,前面站着的人就先转了过来,江流画双眼大睁,看着一丈不到、唤着她冲她笑的小叶,仿若做梦,难以置信,以为眼前这一幕是自己思念过度、出现的臆想,
直到小叶走近、伸手拉起她的手,那般的温暖、带着活人应有的温度,直到那一刻她才终于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不是她的臆想——小叶真的没有死!
江流画紧紧握着叶寒温暖的手,又低头看了看她脚下拉长的影子,然后又抬起头、看着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叶寒,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叶寒大哭起来。
一场生离死别后,姐妹终于相见,叶寒也情难自抑,动容落泪。
之前选择诈死,她原以为这所有的爱恨纠葛、阴谋诡计,都会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不见,谁曾想后来竟然会引发出这么多事来,还把远在千里之外的陆知、流画都牵扯了进来。
当她知道一向胆小的流画,居然一反常态在太极殿顶撞青川、力保阿笙时,她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她这个傻姐姐有多畏惧青川,她比谁都清楚,可这次为了救阿笙,竟然连自己的性命、还有整个陆家都不顾!她怎会不知,流画这是以为自己真的死了,悲痛欲绝之下、做出的鱼死网破之举,拼死也要救下阿笙、为自己留下一丝血脉。
而后流画离京回去,沿途逢寺必进、遇庙必拜,求高僧为她超度祈福,她一路跟在后面都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提前几天到达广灵寺、在这里等着她,以蜜饯果子为饵,引她到此处,然后现身相见。
两人抱头痛哭之后,渐止了眼泪坐回席上,叶寒这才有机会与江流画说起、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