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呢,拼命追我的那些年,宿舍下面点心形蜡烛示爱,暴雨里给我送饭,喝醉酒喊我的名字哭得要死要活,全校都知道他最爱的人是我,那些画面对我还历历在目,同学们都说我俩注定要结婚生子,一辈子在一起了,谁能想到还没毕业呢,他就已经变心了。”美人说到这里,苦笑,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
贺岩也笑,无奈地说道:“这年头,早没几个人觉得初恋就是一生一世了。”
“那你说世上到底有真正的爱情吗?”
“当然有啊。”
“嘁,撒谎,男人说有,只是想哄骗姑娘相信自己。”
“不不不,真爱一定是有的,只是你还没有机会遇到。”
“要尝试多少次失败的恋爱,才能遇到真正对的人呢?一个女人,试太多次错误的恋爱,不就老了吗?老了,还会有人爱我吗?”美人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明显是酒精上头,因为醉了,才会不假掩饰地说话。
贺岩笑着看她,觉得她可爱极了,“要是你不搬走,我或许可以帮你想办法,多介绍几位优秀的男士给你认识,你这么漂亮动人,一定很快就会感受到有大把的男人爱上你。”
“听起来不错,可是这里房租到期了,既然我和男友分了手,我也不想住在这个伤心地,搬我是一定会搬的,你的提议我心领了,有缘的话,我们会再相见。”美人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与他干杯。
贺岩也笑,与她碰了碰杯,“好吧,我相信我们俩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Cheers。“美人笑着喝空了杯里的残酒,抹着嘴唇,出其不意地说道:“你知道嘛,你女友真的很爱你。““什么……何以见得,你和她很熟吗?”
“不用啊,我能听到她的心声。““喔?怎么听到的?““张爱玲说,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
“我去……”贺岩没意识到会猛地听了这么一句,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心想这姑娘必定是喝得太醉,开始口不择言啦。
但是美人自顾自说着:”我们两家卧室的墙壁隔着很薄,晚上我总能听到你俩在那里酣畅淋漓的快乐着,从她的叫声,我可以听得出来,她从骨子里需要你,渴望你,爱你。我也听得出来,你是个特别厉害的高手。“贺岩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他的性能力,并且偷听他和女友的性生活,他一口酒差点从他嘴里喷出来。
“有时候我男朋友不回家,我一个人半夜睡不着,就会拿个玻璃杯子顶在墙上偷听你们,听她盘问你的工作和娱乐,听她追问你对未来的打算和对婚姻的态度,听她埋怨你和数落你,但最后你总能用一种痛快到极致的方式解除掉她所有的问题。所以偶尔在电梯和楼道里遇见你,我都会悄悄打量你,幻想我是你的女朋友……觉得真刺激也真有趣。“美人说着,放下了杯子,她的蕾丝睡裙掩不住双腿,洁白又修长的大腿就这么裸露在外面,勾引的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咳咳咳咳……贺岩一阵咳嗽。
“怎么?呛着了?“美人忽然躬起身子,像猫一样爬过来,然后伸手轻拍他的后背,连拍带摸,睡衣的肩带轻轻滑落,那样子销魂极了。
看着她丝一般发光的肩头,贺岩声音都颤抖了,“你这可是在勾引人犯罪啊。”
“怕什么,你女朋友又不在家。我还会小声一点,不让你家的猫听见。”美人的手指往上攀,插入了他的头发,轻轻梳理着。她蔷薇色的嘴唇就在他的唇边,呵气如兰,妖娆无比。
贺岩舔了舔嘴唇,喉结性感的一颤。贺岩想象,要是林柳杨在这里,林柳杨会怎么做?贺岩猜,如果他有林柳杨那种拿得起放得下、做就做了不会犹豫的性格,也许此刻不需要一道电光的时间,他就应该吻上去了,他应该毫无顾虑,肆无忌惮,像野火吞噬森林一样将火焰燎到天空去,他应该在两性生活间狂野性感,像一头原始动物。
因此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贺岩竟然想象着林柳杨为自己壮胆,他崇拜他,渴望成为他,可却始终不是他……“我承认,我很想吻你。”贺岩咽了口水。
“那就吻呀。”
“你是想用这个吻报复你的前男友吗?”
“也许吧,也许是我的补偿心理在作祟,可是你在犹豫些什么呢?难道你不想吻我吗?”
“想,特别想,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那个还没过门的‘岳父‘正在天上瞪着我。”
“他又没死,怎么在天上瞪着你?”
“我也不知道,但我眼前能忽然浮现出了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贺岩晃晃脑袋,揉了揉眼睛,摆明就是故意装傻。
美人听到这里,伸手用力一推他的肩膀,不高兴地坐到一边去了,“你可真会扫兴。”
“别生气别生气,相信我,我特别想满足你的需求……我也想……但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发现我就是不能……”贺岩尴尬地为自己解释,他又不是阳痿,却解释出了一股太监的味道。
“诶,算了,你有女朋友,勾引你本来就是我不对。我本来想任性一点,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情,来弥补我被第三者插足的难堪,可我怎么能自己当别人小三呢,嗯,还好我没彻底喝糊涂,我还剩点理智,绝不能这么无耻。行了,趁你我没反悔,你走吧,去网吧或是麦当劳对付到天亮,别再留在这里了,否则你接下来,万一我们又擦枪走火的还真不好说。”美人决定送客,眼神也变得冷淡了。
“我……”贺岩欲言又止,有些不甘心,但还能怎么办呢,都怪自己怂呀,该借酒壮胆的时候,他竟然退缩了,如今只好搁下酒杯站起身,穿鞋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她看,她实在太美艳性感,要是她再诱惑他一次,他一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和她先痛快到天亮再说。但是美人克制住了自己的□□,理都没有理睬他。
贺岩只好打开门朝外走,依依不舍地往里头看了一眼,温柔地说道:“那我走了,你别再喝了,早点睡吧。”
美人没有回应她,另一个声音却在隔壁门边响起:“贺岩?!你怎么在这里?!”
贺岩吓得全身一哆嗦,扭头看去,竟然是女朋友曾雨绮。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出去了吗?三更半夜你自己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呢?!”贺岩发出一连串提问。
“我回来做什么?!我当然不忍心你回不了家,特地回来帮你开门呀!可你为什么在邻居家里?!里面是谁?”曾雨绮一边说一边朝对门冲,贺岩急忙张开手臂阻拦她。
“没什么,就是邻居好心,看我回不了家招待我坐了一会儿,真没什么。”贺岩慌忙解释。这时邻居美人听到他们吵架已经走到了门口,她穿着又美又薄又透,与曾雨绮四目相对,她十分慌张,情急之下,她伸手把贺岩往外一推,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了,任曾雨绮冲过来砸门叫骂,她背靠在门上怎么也不敢开门。
外面的雷人大麻烦全部交给贺岩一个人承担,可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贺岩自己怎么解释得清楚,尤其邻居美人关门的举动充满了欲盖弥彰的暧昧,曾雨绮瞬间整个儿气到爆炸,冲着邻居家门又吼又叫,把警报铃都给震响了。
别看曾雨绮身高才1米59,平常是个温柔体贴的护士姐姐,到了吃醋的时候,能量像核爆炸那么恐怖强烈。谈恋爱以来,她对贺岩充满着担忧与提防,在此刻全部显现出来,她介意自己年纪比他大,她介意他出挑的外貌与魅力,她介意他迟迟不与她谈婚论嫁,她介意他故意表现出来的不进取和混日子,但归根结底,与其说是介意,倒不如说是她的恐惧,她害怕失去他,越害怕抓得越紧,被他背叛时就越急气败坏、火冒三丈。
别看她个子矮拳头小,砸起门来真使出了吃奶的力道,她咬牙切齿叫骂着,把整幢楼的感应灯都叫亮了。邻居美人死活不吭声。曾雨绮无法出这口恶气,于是返身回家,从屋子里拿出贺岩的所有衣服鞋子朝外扔,不止这些,还有他的苹果电脑、他的充电宝、他的游戏机、他的kindle、他的香水、他的限量版手表……能找到的他的一切,她统统拿起来往外扔。
“滚!你给我滚!”曾雨绮竭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爱之深,恨之切,这一刻她真的是愤怒到了顶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曾雨绮,你何必呢,曾雨绮,你得相信我啊,我和她真没做什么!我们就喝了一杯酒!真的!!!曾雨绮!!!”贺岩一边捡自己的值钱东西,一边费劲地解释道。
“闭嘴!你竟然在家门口偷吃!!!你太让我恶心了!贺岩!你就是个垃圾!!!!渣男!!!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曾雨绮破口大骂,随即用力地甩上门,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诶……这特么是何必呢?!!!”贺岩百口莫辩,看着一地狼籍的衣物,看着两边紧闭的房门,觉得自己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被两个女人耍得团团乱转。他崩溃得血压升高,肝火直冲脑门心,可他根本没有撒气的地方。
啊!!!!!他吼了一声。
这时电梯门开了,小区保安和巡逻民警从电梯内出来,以半夜噪音扰民为由,将贺岩带走。贺岩哀求他们听他解释,求他们叫曾雨绮出来证明只是情侣纠纷,但是曾雨绮和邻居美人都拒不理睬他。
因为是高档社区,为了其他住户考虑,民警和保安也不想同他罗嗦,一人架着他一条胳膊,活活把他拖进了电梯。
就这样,本应该是一场销魂艳遇的夜晚,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变成了崩塌的无间地狱。他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说命运下手太过狠毒,又一次精准的击败了他。
“在女人这门永恒的课题,不,这门永恒的玄学上,我,贺岩,就是一个loser。”贺岩绘声绘色讲完自己昨晚的遭遇,用这句话为自己做了一个悲惨的总结。一边说话一边多动症,看见驾驶台上一架航空机模型,他手痒去掰,底座胶水竟然失效了,啪一声便摘了下来,因此贺岩看见了底座上的签名:程天舟。
“程天舟是谁啊?”贺岩多嘴问了一句,换来云可颂一个超凶的眼神。
“干嘛瞪我啊,好可怕。我说的你都听进去了吧,你说大姐大听完会体谅我吗?”
“体谅,呵呵,听完连我都想打死你。这两天你就多吃点猪骨头补补筋骨吧,我断定姬天语回来一定会打死你。”云可颂超凶狠地回答:“把东西放回去。”
贺岩吓一跳,赶紧把模型飞机放回去,小声嘟嚷道:“干嘛这么凶,吓死宝宝……”
但他并不敢再触怒云可颂,只好在一边装睡来缓解尴尬。
而云可颂正是因为模型飞机的事被掀起了回忆的浪潮,正因为提到了“程天舟”这个名字,云可颂忽然被带走了思绪,再没心思管贺岩那些碎七八糟的破事。
原来这个程天舟并不是别人,正是云可颂自己。
在父母离婚前,父亲为他取名叫程天舟,希望他长大了能够成为宇航员;在父母离婚后,他随了母亲的姓,连名字也换了,成了今天的云可颂。
这名字的出处,是因为云妈妈在1997年爱上了偶像王菲那首歌《人间》,爱它其中一句歌词——“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
于是她想出了可颂这个名字,又趁着离婚替孩子改姓,便一道把他从前的名字也给改掉了。
其实长大后,云可颂挺庆幸自己被改掉了“程天舟”这个普通的旧名字,但是对父母离婚这件事,他却从未感到过快乐。
准确来说,父母婚姻和原生家庭的问题,始终郁结在他中,让他心里布满了阴影与倾诉欲,但他一直忍耐着,他渴望自己的肺腑之言,能在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才袒露给世人。
他渴望某一天,自己能够站在一个隆重、华美的奖台上,对着台下所有媒体和来宾们,他真诚地发表获奖感言:“从小三观未建立好,原生家庭又特别糟糕的孩子,会经历一段特别迷茫痛苦的日子,我特别想告诉这些孩子们,你们的青春与人生很长,千万不要被眼前的痛苦困住,不要对生活迷茫,请尽自己的全力去学习,要比其他幸福的孩子更努力的学习,除了书本,还有各种生活技能,各种健康的兴趣爱好,都可以去学习,目光放长远一些,不要为了短暂的痛苦放弃自己的一生,没有人使你幸福快乐,就依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幸福和快乐,绝不要堕落,绝不要放弃,去学习吧,孩子们,那是你救赎自己和把握幸福的绳索,学习,攀登,解脱,救赎,只要你们努力,就会像今天的我一样坚强和成功!“这是多么振奋人心、多么慷慨激昂的话语啊!但是直到今天,他都没有机会说出这段话。
因为在他所有参加过的国际、国内行业大奖赛上,获得第一名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林柳扬。第一名有资格上台发言,可林柳杨每次都不屑一顾、冷傲得说不满三句话。
而云可颂明明打了一肚子腹稿,成天琢磨,倒背如流,却没人想听第二名说话……多么嘲讽、多么遗憾、多么可惜……真正是即生瑜,何生亮。仿佛尽他一生的才华与努力,都无法攀登过林柳扬这座巅峰。
他真是恨死他了,又从骨子里欣赏他的天赋。
一本孽债啊,所谓的同门手足,却一言难尽,相爱相杀……这就是命吧,像黛玉注定要为宝玉偿泪一样,一定是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