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叙今夜没有回青松院,而是歇在了玉棠轩。窗外,一片轻云遮住月光,洒下朦朦胧胧的光晕,叫人看不真切。
身后,传来纪棠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她说得对,只有拨开迷雾,才能得见星云,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查出真相。
翌日,魏叙早起进宫,纪棠一觉睡到辰时才慢悠悠爬起来。
吃过早饭,唐萧来了,一边给她号脉一边拿眼觑她。纪棠睨他一眼:“有话说有屁放。”
“魏世子没为难你吧?”昨夜,他与纪棠刚出门就撞见了魏叙,犹记当时魏叙那脸,黑得能滴下墨来。
“没有。”纪棠嘿嘿一笑,“不但没有为难我,还告诉我他去妙春楼的原因。”
唐萧“嘁”一声:“男人去妙春楼还能有什么原因?依我看,他是找个理由搪塞你。”
“还真不是。”纪棠抽回手,把昨夜她与魏叙在马车上的谈话讲了一遍,唐萧也很是惊讶:“真是看不出来,永安侯还有这一手呢。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为何要这么做?”
“所以我们决定去查查那个谢晚吟。”
“人都不在了去哪查?”
“人不在了,亲朋好友总该有吧?再不济去兴安郡,总能查出点什么来。”纪棠看向唐萧,“要不要一起去?”
“别,我要是去了,魏世子不得把我浑身盯出窟窿来?”
“也好,你就回去看着锦儿,尽快帮她治好眼睛。”
“好。”唐萧拿出笔墨来铺好,“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再调个药方,喝个三五日便罢。”
“多谢唐神医。”
“好说好说,不过你这次可用了我不少珍贵药材,回头找老爷子给我结结账就好。”
“没问题。”
“对了,差点忘了,一个月之内,不可喝避子汤,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
“知道了知道了。”
唐萧走后,纪棠去了孙氏院中,听说孙氏自出了祠堂,一直病着,她这个做儿媳的,也该去探望探望。
走进内院,恰见欧阳虞从屋里出来。
“嫂嫂。”欧阳虞笑着迎上去,“看嫂嫂的气色,身子应是大好了,我这几日忙着照顾义母,未来得及前去探望,还请嫂嫂勿怪。”
“欧阳姑娘客气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自然是照顾母亲要紧。”
“嫂嫂快进去吧,正好陪义母说说话。”
“好。”
待纪棠进屋,欧阳虞敛去笑容,转身出了院子。
屋内燃着安眠香,孙氏闭着眼歪在榻上,额上绑了一条凤穿牡丹纹样的抹额。
“母亲。”纪棠走上前去,轻声问,“母亲可好些了?”
孙氏缓缓睁开眼,指了指一旁的绣墩:“坐吧。”
“谢母亲。”
丫鬟拿来一个软枕,孙氏坐直了身子靠着:“你今日来,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母亲哪里话,听闻母亲身体抱恙,儿媳特意去杏林堂买了些鹿茸山参,给母亲补身子。”说着,让阿若把补品放在案上。
“那就多谢你了。”
孙氏神情倨傲地道谢,纪棠低头笑了笑:“我自认嫁进魏家后一直勤勤恳恳,侍奉公婆料理庶务,无一处不周到,母亲为何就是容不下我?”
孙氏抬手抚了抚鬓发,冷冷道:“人皆有好恶之心,爱憎之别,有何稀奇?”
“母亲言之有理,可若以好恶评是非,以爱憎论曲直,是否有失公允?”
“怎么?你今日是向我说教来了?”
“儿媳不敢,儿媳只是觉得若为一时情绪或私欲所蒙蔽,做了不该做的事,或信了不该信的人,这才是最不值当的。”
孙氏垂了垂眸:“你什么意思?”
“那日在玉棠轩,儿媳突发崩漏之症,属实与母亲的香囊无关。”纪棠见她脸色变了变,继续道,“是有人指使丫鬟在儿媳的饭食中下了藏红花。”
孙氏闻言,噌一下坐起:“是什么人?”
纪棠笑着摇摇头,站起身道:“给别人留退路,往往也是给自己留退路……母亲好好养病,儿媳告退。”
上一世,孙氏虽时常刁难于她,但并未做出太出格的举动,除了阿若那件事,这一世,应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走出屋子,扑面的寒风越发凛冽,院里的银杏树落光了叶子,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