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皎月与无数辰星见证了这夜短暂的厮杀,于东方将白之际掩去身形。
黎明之际,西北方向骤然狂沙飞扬,飞速席卷而来。
“来了。”剑兰极目远眺,沉静道。
倏尔,东南方向亦风沙震天,群马踏沙,地动山摇。
“来了。”剑兰不曾回首,却松了口气。
她朝左右吩咐:“把给辽羌的大礼准备好。”
“是,将军。”
葛拓厄率十万大军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两座巨岩之间,一具无头尸身跪坐在黄沙之中,当胸一把长枪撑在地上,支撑着躯体不曾倒下。旁边,残破的辽羌旌旗斜插在黄沙中,上端插着他的君主,河尔图勒的头颅。
再往后,跪着五千余辽羌战俘,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利国士兵看守。整齐得宛如一个训练有素的先遣队伍,被两座巨岩兜起,作为交战前迎接他的见面礼。
“怎……怎会如此。”葛拓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无法相信一夕之变,自己的国君竟落到了这个地步。“怎么敢,你们怎么敢!”他赤红着双眼朝对面怒吼,“利国宵小——给我偿命!”
这般竭力嘶吼,终于勉强传到剑兰耳中,“偿命?”她骑在马上,缓缓踱出几步,好像听到什么稀奇玩意儿,轻笑了起来,黑色的防风布罩遮住半边脸,本就半眯着的眼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东南方向,利国七万大军顷刻而至,为首的是两名年轻将领,一人凤眼似狐,一人清秀状似少年郎,然二人周身肃杀之气不容忽视,正是率大军前来支援的令狐堂和杨柳,他们与霍小鱼、宁潭、恭明合为剑兰的五位副将,分则是勇猛果敢的一军统帅。
“大利铁骑在此,尔等胆敢来犯——”大漠传音困难,却拦不住七万大军齐声震喝,那边葛拓厄的声嘶力竭,顷刻便被湮没。
“你怎么还不明白啊,葛拓厄。”如此远的距离,剑兰也不愿费那口舌与他对吼,说话更像自言自语,“该偿命的,已经在偿命了,明明就在你眼前,怎么就看不见呢?”
她侧头朝霍小鱼扬起下巴示意,后者立刻领命,策马来到河尔图勒尸体旁,他握住那支插着头颅的的残破旌旗,从沙海中抽出,远远地向上举了举,确保葛拓厄一方都能看见。这个动作可以说充满了不敬和挑衅,想象得到,看见这一幕的辽羌士兵,心中会有多愤怒。
包括身后的这五千战俘。
不过,他并不在乎。霍小鱼转身面向这五千战俘,空无一物的那只手臂自然垂下,然后徐徐扬起,笔直地举到头顶,倏忽之间果断挥下,那是一个众人心知肚明的命令。
五千战俘身边站立的士兵整齐划一地抽出长刀,在面前的战俘颈间一划,登时鲜血喷涌而出,迸射到半空和前方的尸体身上,转瞬间变染红了一片沙地。士兵们收起刀,毫不犹豫地转身退回到后方队伍,任凭五千战俘尸体横七竖八地歪倒在红沙之中。
霍小鱼拔下断旗上的头颅,安排人好生收着,这是要送回京城的。剑兰掩在布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抱歉了,虽然我哄骗他们‘投降不杀’‘缴械不杀’,但是很不幸,一开始我就打算让他们血祭当年冠城被屠杀惨死的无辜百姓。”
“七万。”她喃喃道,“按理说,该让你们十倍奉还的,只收你们十万多的性命,已经很划算了,不是吗?”
可惜葛拓厄听不见她的话,他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激怒。他们的一国之君尸首异处,死后还要受这般折辱,战俘降兵也没能留住性命,当着他们的面割喉斩杀。
如何能忍?!
他愤然高声喝道:“本将,奉君王之命讨伐利国,君王不在,军令依旧,不得新君召,不拿下边境城池,不为先君复仇,吾等不——归——”
“拿下城池!为君复仇!”
“拿下城池!为君复仇!”
“拿下城池!为君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