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扛着木桩,带着个跟屁虫,把木桩送到地方,转身又去收拾别的,跟屁虫寸步不离,不停地在耳边聒噪。
“哎宁潭,聊聊嘛,我心里憋得慌。”
“憋着。”
“憋不住。”
“咽下去。”
“哦。”
半晌没声,宁潭扭头一瞧,杨柳灰头土脸的面容下涨出一抹赤色,眼瞅着这小模样委屈又可怜,他蓦然有些内疚,于是赶忙问:“怎么了?”
小可怜答:“噎着了。”
宁潭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去死叭你杨柳!!”
宁潭觉得,每日容忍杨柳兴风作浪的自己简直是个大善人,将军应该夸奖他。
他脚步不停地走着,在尸海中捡拾武器,攒够一捆后用绳子束起来拖在地上,继续捡拾。杨柳这会儿还算有点眼色,知道给他搭把手,就是嘴上一直叽叽喳喳没个消停。
“将军怎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那蛮族莽夫肯定对将军说了什么,没安好心!”
“这次捷报送回京城,皇帝会给将军册封吗?”
“好歹多给点奖赏吧,抠了吧唧的,跟以前比……算了以前也抠。”
“咱们在这累死累活攒军功,那位公叔大将军倒好,一场仗没打过,还得了镇远大将军的名头,可真逍遥!”
“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宁潭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刚想破口大骂,一回头却发现杨柳从善如流地改道骚扰恭明去了。
宁潭:“……”
“我也想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自言自语道。
·
暮色四合,战场已经收拾地差不多,大军原地驻扎,且等明日一早就打道回府。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回去了,捷报将由冠城太守着人遣送回京城。
剑兰舒缓心神,召来五将,走到叛徒被关押之地。
那叛徒名叫何五谷,是个步兵伍长,最低的职级。剑兰挥下七万士兵,总体分为五个军,五将分别统帅,其中仅步兵就有六万,剩下一万是骑兵。步兵五人为一伍,设一伍长,可想而知乌泱泱的有多少伍长,何五谷在其中自然极不起眼。
此刻,他正五花大绑着被严加看管,见到将军一行,被塞住的嘴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迫切地想说什么。
剑兰挥手让其余人下去,径直坐到何五谷斜对面,让霍小鱼去把塞在他嘴里的破布拿出来,说:“看你这么迫不及待开口,那就好好把你做的事交代出来。”
何五谷自被抓后滴水未进,嘴唇干得泛起白皮,他徒劳地伸出舌头舔舔,拒不承认对自己的指控。
“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叛徒!我没有通敌!”
杨柳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都人赃并获了还狡辩,你真当我们吃素的?”他摇了摇头,觉得荒谬至极,走到面前,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没见过我行刑吗?”
这话一出,何五谷直接被吓尿了裤子,剑兰捏着鼻子,嫌弃地往远处挪了挪。
杨柳,年芳廿五,貌美如花,心狠手辣,最喜辣手摧花,兴许是常年征战磋磨了纯洁的少年心性,让他在刑讯上别有一套功法,经他手的密探和俘虏,不管多硬的嘴都会把机密交代得清清楚楚,顺便免费提供诸如老子娘坟头按什么风水埋的、他妻弟三姨夫丈母娘家的狸花猫一窝生了几公几母等等没用的废话。
只不过从前这些手段都是用在敌军身上,是以并不避讳,多数时候都会被我方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凑过来围观。
很显然,何五谷是见识过的。
“我没有!我没有……”他涕泗横流,呜呜咽咽语无伦次地说,“我只是想活命!他们跟我说,只要我把这边的消息传过去,他们就能避开,不会兴起战火,我只是想活命!我想活着回去……”
剑兰不说话,翘着二郎腿背朝后仰,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这么说,是他们找上你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