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太监怀中捧着一个长方锦盒,颠着小碎步边跑边喊。
“捷报——”
此时正是早朝,小太监匆匆从广场的群臣中穿过,跨过百级台阶,来到金銮殿,殿中两侧垂首恭立一众大臣。
小太监呼吸尚未平稳,两颊涨得通红,眼中透着光亮。他垂首跪在阶下,双手高高抬起举着锦盒,“陛下,封沙滩胜了!这是从冠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捷报!”
年岁尚轻的小太监说完,心底也漫起一股与有荣焉。
他低着头,平复自己的呼吸,半晌无人接过锦盒,胳膊有些酸胀,心中纳罕,恍惚发现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竟静得可怕。
偌大的金銮殿,好似空荡无人。
“呵。”上方传来利熙帝意味不明的轻哼,有人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锦盒,他终于能放下手。
利熙帝缓缓打开锦盒,展开军报,一目十行看去。半晌,听他庄严又没有什么语气地说:“辽羌君主河尔图勒、大将军葛拓厄双双战死在封沙滩,利国大捷。”
他问:“何人送来的捷报?”
小太监并不知晓,他并没有见到从封沙滩来的驿使,方才几位搭班的老哥哥把这个上殿的好差事让给自己,他简直要高兴昏了,毕竟,他们这些小太监很多一辈子也没机会靠近皇上。
他有些迟疑,又不敢不答,于是斟酌道:“奴才不知是哪位军爷,但自然是冠城来的驿使。”
他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此刻已经开始担心皇上责罚。好在皇上宽宏大量,又或许是日理万机,并不在意这随口一问的结果,挥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小太监的任务到此为止,可心底还是有疑惑,毕竟这与他的想象实在天差地别。
封沙滩打了胜仗,陛下难道不欢喜吗?
朝中大臣似乎也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
也许这便是天子,这便是国之重臣,与凡夫俗子不同,他们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了。
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小太监退出了大殿。
还未走远时,小太监听到殿中传来一声深沉而悠远的:“大利有了位好将军啊……”他不敢多听,快步走开,最后还在思索那位将军究竟姓甚名谁,为何从来没有封赏。
殿内,右相邬斌之率先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他约莫是不惑的年纪,脸上有些皱纹,身姿气度很符合文人风范,墨发丝雪相应,朝服让他穿出了道者仙人的感觉,但倘若对上他的眼,便会被那漫不经心的眼神震慑——你猜不透他所想,却觉得自己已无所遁形。
“邬相,朕何喜之有啊?”
“陛下有一把好刀,刀柄为陛下所握,利刃对准他国宵小,陛下无需费毫末之力便能震慑他国,保大利安稳,此为一喜。”
“哦?”利熙帝抬了抬眼皮,“这么说,还有二喜?”
邬斌之不紧不慢道:“此刀既无人知又无人晓,刀身无知亦无觉,不但免遭他人觊觎,还防止重蹈覆辙,一切尽在掌握,如此,陛下自可安枕无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利熙帝笑了起来,先是闷在喉咙里低沉的滚动,随后放声大笑。殿上群臣跪拜,齐声恭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那的确是一把好刀。”他眼神穿过大殿,飘忽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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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牧鸢是今年新选秀进宫的,被封了容华,一进宫就能有这等位份的,不多,但也不少。与她一同入宫,又分在一间宫所的谢婕妤,比她位份还要高一级,称号仅次于九嫔。
她能得到这个位份,还得多亏她的姓,当朝皇后娘娘也姓赵,她与皇后娘娘同族,只不过皇后娘娘乃左相赵逍邈的嫡女,自己只是旁支庶族的一个庶女。但毕竟赵姓女这么多,能得此殊荣的不过零星尔尔,所以赵牧鸢很知足,和那些低等的美人、才人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比起来,她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
当年先帝驾崩,今上登基后理应守孝三年,次年封后,三年纳妃选秀,但听闻今上有一心上人,为了那女子,他登基后立刻封后纳妃,只为给她一个名分。
今日,是她们进宫后第一次向皇后娘娘请安,也许能看到那位宠妃娘娘。
“哎呀赵妹妹,你还愣着作甚,就快要来不及了,你难道想第一次给皇后娘娘请安就迟到?我可不等你!”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赵牧鸢才回过神,快走几步跟上去。
一边走,谢婕妤一边悄悄给赵牧鸢咬耳朵,说这条路通往哪个宫,那座桥延向那个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