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兰自然不是把何五谷忘了,相反,她早就交代五将“好生伺候”,以磨洋工的煎熬架势悠哉悠哉地将何五谷的五脏六腑都轧出来老老实实交代一遍,谨防还有遗漏之处。
这显然不是杨柳的风格,他总是雷厉风行地下狠手用重刑,但剑兰更喜欢慢吞吞地给对方施以精神重压,到最后彻底崩溃不得不全盘托出。通常他们俩会按照轻重缓急的程度决定谁去刑讯,如今既然打完了仗,自然可以不慌不忙地从叛徒嘴里挖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结果,还真挖出了点东西,只不过既不是审出来的,也不是何五谷主动供出来的,是被邬怀羲发现的。
说来此事,当真有些巧合在里面。邬公子半夜出来陪剑兰锯木头,到破晓时分腿都麻了,于是决定出去溜达溜达,这一溜达就到了军营,他琢磨着,来都来了,就顺便瞧瞧将士们还缺什么,自己好托人运来。
黎明将晓,军营一片寂静无声,连守辎重的民夫都尚未醒,仅有些站岗的守卫还在巡逻。士兵不少都认识邬怀羲,看见他来也没阻拦,见怪不怪地打声招呼就放进去了。
他去存放粮草的地方清点了一下,觉得比之前消耗得快了一倍,还没琢磨出什么,就听到近旁隐约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邬怀羲:“?!”
他登时寒毛都立起来了,心中无比后悔为什么不等到正午拉着剑兰一起来,早起出门没拿佩剑,这地方既没有糯米也没有桃木,邬怀羲只好抽出根两个拳头粗的木头抱在怀里,警惕地屏息凝神。
念着“我佛慈悲”,又在心中默颂《地藏经》,悄悄朝声音的方向寻求,愈发靠近时,邬怀羲遽然冒出一身冷汗,杳无声息地侧头“呸呸呸”,他又不会超度,念什么《地藏经》,没有的也要被他招来了!又急忙开始默念《楞严经》,就差直白地开口“妖魔鬼怪快离开”了。
过了会儿,他仔细一听,还有些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转而又寻思什么孤魂野鬼如此大胆,居然跑到阳气最重的军营?就算还没破天光也不能这么肆意妄为吧!最终断定,是人的可能性为十之八九。
他循着声音七拐八拐,几次都觉得近在眼前,却始终没找到具体位置,直到在一堆茅草后面扒拉出个密道,进去后才发现似乎是一个士兵在殴打另一个士兵,被殴打的士兵满身血痕和脏污,已经气息奄奄了。
这是做什么,军队霸凌?
邬怀羲严肃地皱起眉,这可不行,传出去会有人说将军治下不严的!
于是当机立断地冲出去一棍子敲晕了施暴者,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绑起来扔到墙边,等做完这一切,邬怀羲双手合十给受伤的士兵躬身拜了一礼,小声说:“在下这就把将军叫来给阁下主持公道……兹事体大,实在忧心贸然把军医喊来会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一切为了将军,恕罪。”
随后邬怀羲悄默声地拐出军营,中途还不忘把茅草复原,并把那根罪恶的木棍原封不动地塞回去。
那边剑兰正要叫人去查查这突如其来的飞鸟,刚出太守府,就一眼觑见邬怀羲站在街角,他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隐着半边身子,见她出来,抽出手朝自己的方向摆了摆,示意她过来。
剑兰不动声色地跟赵夫人告别,穿过街道走到他跟前。
“怎么了?”
邬怀羲“唔”了声,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犹豫地开口:“将军,我方才去军营转了一圈,本是想看看将士们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不过……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不该看的?”剑兰纳罕,她倏尔想起回城路上宁潭跟恭明半真半假的传言,心中一悸,谨慎地看了邬怀羲一眼,寻思他该不会撞见那俩人干柴烈火了吧?啧,这两人也太不害臊……不谨慎了!
她慎重地开口,像对暗号似的询问:“不会是……”
邬怀羲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剑兰只觉两人心中所想定是同一件事,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及呼出,便听他接着说:“在下以为,这种事定然不能闹大,否则对将军名声不利,故急忙请您前去主持公道……”
剑兰:“?”等等,怎么还主持公道?难不成……
她脱口问道:“难不成他们打起来了?”
邬怀羲满脸钦佩:“将军果然料事如神!”
剑兰大惊,怎么还打起来了?他们这种情况在话本里……一般话本里因为何事才会打起来?
一时间,出轨、强制、不甘人下等等限制级词汇在剑兰脑中凌乱地奔腾。
她当即转头往军营走。
“……我没有指摘您的意思,军中男人多,有些腌臜事您不知道也正常……”
剑兰:“……”
她脚下生风,暗忖原来你小子对此偏见还不小,帮我找话本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