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剑兰一脸茫然的样子,邬怀羲主动解释道:“在家奴身上纹身或烙印,源于前朝的奴隶制传统,主要纹烙在面、颈、手、足等外露显眼之处,为了彰显奴隶主对奴隶的完全掌控。现如今,一些显耀的世家贵族仍保留着这个传统,家中非流动仆役身上基本都会这种代表家族的印记。”
剑兰奇道:“我怎么从未听过也没见过?”
“因为当今的世家并不会就此事过分张扬,所纹烙印记也不再选择容易外露的部位,以腹、背、股居多。其目的并非向外人宣示主权,而是让家奴本人始终牢记自己的归属。将军未听说过也是再正常不过。”邬怀羲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神色,“毕竟,我也姓邬,这种家族琐事也是略有耳闻的。”
剑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挥手示意霍小鱼继续给何五谷疗伤,自己盯着那处纹印沉思。
这纹印与何五谷通敌的哨管、麻纸、以及装有藏宝图的木盒上的图案完全不同,极易辨别——是条蛇,青赤玄三色交杂,大约是年岁已久,甚至有些掉色。
剑兰暗忖,这蛇倒挺独特,她或许从前在哪本书册上见过这种描述的蛇……
见此情形,邬怀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何必要多事呢?这下可好,将军看得更入神了。所幸很快霍小鱼就把那人绝大多数伤口包扎了起来,也盖住了那条纹印。
“不过,”邬怀羲直觉此事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仅仅是军内士兵霸凌而已,既然有异,那便干脆将自己知晓的全盘托出,于是又补了句:“通常家奴是不会出来当兵的。”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剑兰惊异道:“什么?!”
邬怀羲朝她点点头,表示并非妄言,“家奴与一般仆役不同,是卖身给主家的,世家权贵会为他们免除徭役,以便于全心全意地服侍主人家。这在世家里,几乎是约定俗成的惯例。”
倏地,剑兰灵光乍现,借机问:“邬公子,那你知道这个图案……”
“很遗憾,在下只能确认这不是邬家的印记。”邬怀羲心有灵犀似的,未等她说完便知其所问,随后指了指尚在昏迷的何五谷,疑惑道:“为什么不等他醒来一问呢?”
剑兰:“……”
霍小鱼:“……”
剑兰拍了拍邬怀羲,毫无感情地一字一句道:“邬公子,你好聪明哦,可我们又怎么辨别他说得是真是假呢?”
邬怀羲:“……”
“所以,撇开他自己说的,我们如何能知晓这条蛇印是哪个家族的呢?”剑兰问。
“家奴纹印在当朝已经成为各世家密不可宣之事,甚至有些家族是否还沿用在家奴身上纹印这一传统都不好说。”邬怀羲为难地摇摇头,“虽然费点力气兴许能查到前朝的权贵在奴隶们头、颈纹刻之印记,但那时的权贵更迭无常,更与本朝的世族毫无干系。”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在下在京城中有些世家好友,如果将军需要的话,在下愿尽力打听。”
剑兰有些犹疑,“就算是世家传统,会不会同一家族每个支系的印记都各不相同呢?若想验证,岂不是大海捞针?”
“那倒不会。”邬怀羲笑道:“将军小瞧了旁支对直系的尊崇神往,本家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他们会通过模仿本家言行、衣着、举止来试图潜移默化地在外物和内心上提升自己的地位,似乎这样便能同本家一样。若有给家奴纹烙的传统,那必然会分毫不差地与本家一致。”
剑兰了然地“啊”了声,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就算知晓了是哪个家族,能否认定这是整个家族的阴谋?若只是某一系旁支搞得鬼,又如何筛出来呢?
无非是海底捞针与河底捞针之异,在难度上没甚差别。
所以最终的突破点又集中在了何五谷身上,如果他实话实说,便能为他们指明方向,如果他故意胡言乱语,对他们来说只会更艰难。
看霍小鱼方才的反应,显然这几天何五谷并没有说出这方面的信息。
实在不行让杨柳来个狠的吧?剑兰看着昏迷的何五谷若有所思。
“邬公子,既如此……”
“将军!”
剑兰刚想吩咐一句,杨柳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将军,赵大人说州府府尹来了,就快到城门口了,让你随他一同去迎接。”
“州府府尹?”剑兰诧异道,“行,知道了。”她给霍小鱼使了个眼色,拍拍他的肩,说:“这边就交给你了。”示意不要再将纹印之事外泄。
“将军,您放心吧。”
剑兰转身,刚对上邬怀羲澄澈的眼眸,就见他躬身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在下省得兹事体大,必不敢妄言,还请将军放心。”忽觉颈侧耳边气息拂过,引来些许痒意,连带着脸上也有股热气似的,正欲侧头,邬怀羲便直起身,噙着笑沉沉注视着她。
“行吧。”剑兰深深看了邬怀羲半晌,挥挥手,自行离去。
等她走后,霍小鱼让杨柳去找副担架,先将伤者运送出去。杨柳了然,出去寻担架的同时把那几个知情的士兵也召集过来,得以秘密转移何五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