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祖宗,你给陛下捅这么大个篓子还想要奖赏?”敬浔安难以置信地说。“行行好吧,咱家来之前,陛下连着好几宿都愁得睡不着觉呢!”
剑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深吸一口气:“我?捅篓子?”
敬浔安欲言又止,最后一脸愁苦地问:“我说剑兰姑娘,你为何要杀河尔图勒呢?”
“他都跑到我面前了,还不杀?”
“你活捉啊!”敬浔安重重地“唉”了声,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可知这给陛下带来多大麻烦。一来,陛下不能公开你的身份,如何解释谁杀了河尔图勒和葛拓厄就成了问题;二来,咱们要是生擒了那俩,不是更好跟辽羌谈条件了吗?这下,还不知他们新君是个什么性子,万一不愿臣服大利,再举兵进攻,可如何是好啊?”
剑兰心道我当什么事呢,两手交握枕在脑后,满不在乎道:“这有何难?从前对于莫名其妙打的胜仗如何解释,现在就还怎么解释咯。”随后从鼻腔中哼了声,“辽羌王室暗流涌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生擒与斩杀没有什么分别,远坐朝堂的人都会取而代之,你以为他会好心把旧主赎回去?”
“至于会不会再次出兵攻打,”她放下手,看向敬浔安,“辽羌这次不止折损了一个君主,更重要的是十万大军和葛拓厄全部死在封沙滩,他穷兵黩武或许能很快再次凑齐十万大军,可四十二部面和心不和,谁又肯服谁?除非他们再找出第二个葛拓厄,你觉得可能吗?简直是痴人说梦!他若敢出兵,我就敢再让他们有来无回!”
廊下,斜着射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英姿凛凛,飒爽勃发,那自信果敢的神情让人一下子就有了安定的感觉。
她冷冷地说:“辽羌最愚蠢的选择就是把葛拓厄当成了弃子。”
敬浔安心一颤,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迹象。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猜测,如果她真的……可不会像现在这般淡定。
于是他变了个角度,劝说道:“总之,姑娘,你行事还是多低调些,陛下的难处你不是不知道……”
“我领兵打仗,瞒得过这些将士吗?食住在冠城,瞒得过这些百姓吗?我已经很低调了,外面就算有些传言,都是似是而非的,谁又有证据?况且陛下并未册封我,秘诏敕书和虎符不过是便宜行事,这对那些世家能有什么威胁?他们要真担心,那就效仿公叔家族,让自己的儿子替陛下守边疆呗。”
敬浔安叹息道:“朝堂政治哪里有这么简单……”
剑兰对朝廷的政治斗争不感兴趣,但想起这些年的日子,心里突然来了气,眉头蹙起,凌厉的眼神锁住对方,气势逼人,让敬浔安一下子忘了想说的话。
她硬声道:“我虽不盼着哪天被陛下册封将军,但如今却是什么人都能来欺我辱我,我手下的兵拿不到军衔,连军饷都时有时无。总不能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五载寒暑,陛下可也念过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一听这话,敬浔安也急了:“姑娘慎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陛下爱民如子,对于保家卫国的战士又怎会有意苛待,当真是……唉,朝中大事多为世家左右,你们的军饷也多是从陛下私库中拿,而今国库空虚,圣上实在是为难啊!”
“你还记得那年冬天,百年难遇的寒冬和大雪,你们被困在断胥岭,陛下连派两队人马护送粮草,结果都被封在了宁城……”
她随着敬浔安的话回想那年冬天,侧了侧头,掩去眼底神情。
“……陛下急得不得了,让祝公公亲自带着秘诏跑到宁城,勒令当地官员连夜清雪通路,又一路护送粮草赶到断胥岭。”
“当年祝公公也在?”剑兰心中一动。
“正是。他回来后就向皇上告罪,说去晚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你们已经越过涂云山脉回到巫城。没能在你们最需要的时候送上粮草物资,陛下特别愧疚。”
“咱家知道姑娘不容易,这些年姑娘是怎么走过来的,咱家和陛下都是看在眼里的。”
“陛下时常忧心惦念姑娘,夜不能寐。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近些年司徒家的朝里水涨船高,你瞧瞧,连这种草包都能当一州府尹,荒不荒唐!更别说在东边当将军那位,相比之下,咱家心中也是姑娘更……唉,不能多说了,姑娘心中有数就好,陛下又何尝不想早日让你站在天下人面前呢?”
剑兰垂眸,想起那年断胥岭的大雪,想起陛下推心置腹的恳求,终究是消了怨气。
“罢了,”她扭头看过去,再次伸出手,敬浔安再次疑惑不解,她说:“把那匕首还给我。”
“——?!”这回换敬浔安瞪大了双眼,“这……这……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要不是以为你单独给我带赏赐了,我怎会让赵大人把匕首献给你,那玩意儿多值钱你知道吗?拿来拿来,赶紧的!”说着甚至要上手在敬浔安身上搜罗。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啊……”
“使得使得,快拿来吧!没有赏赐,姑奶奶还得指着把这东西卖了养手底下的兵呢,我他娘的再是无名将军,干得事也都是实打实的,你以为动动嘴皮子就能带这大几万兵呢?”
两人推推搡搡,绕着柱子转了几圈,敬浔安这老身子骨哪躲得过剑兰,转眼就被逮住,又是扯袖子又是扒领口。
“哎呦这人来人往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敬浔安拼命挣扎无果,终于认命,“好了好了,给你给你!”
剑兰松开他,退后一步,敬浔安在袖子里扒拉半晌,有些犹豫,抬眼又见她抱臂目不斜视地注视着他,心有戚戚,最后狠心咬牙,把那袋装满金锭的钱袋拿出来,扔了过去。
“给你这个。”
她稳稳接住,在手里上下掂着,仍不满意,讨价还价道:“这点金子才多少两,五十两撑天了,那匕首可比这值钱多了,敬公公莫不是也要欺负我?”
“你问赵洪生要去!朝廷给他那么多奖赏呢!”敬浔安攥住袖口,又紧紧护着胸口,活像个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