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兆年怅然若失回了萧府,远远便瞧见了府外早已整装待发的人马。
她好奇地入了府中,恰巧碰上了行色匆匆的萧北顾,他身着一身紫袍官服,一改往常在腰间别了一把短佩刀,她心知萧北顾这是又要出城办案了。
她开口轻声唤了他,可他也只是沉默地睨了端兆年一眼,然后略过她走了。
端兆年背对着外面,始终站着不动,直到门外的马蹄声消失了。
这些年来,萧北顾之于她,一直不冷不热的,他心情好时便会逗弄关心她,大部分时候却是不咸不淡的,他们之间总是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她曾经尝试着改变,可惜失败了。萧北顾从不让她插手有关自己的事,所以她只能放弃了。
段承殷看到端兆年杵着不动,心情有点复杂。他始终认为,萧北顾对她来说很重要,但是他就未必了。
但愿是他看错了吧,段承殷心里是这样期盼的。
“瀛洲的官银商队被盗匪困住了,刺史接到圣旨前去调查事情的原委。圣旨来的突然,这才匆匆离去。”
端兆年回神,脸上的惊讶无处遁形。
她深知,盗匪打劫大多数不外乎为着盘踞一地,有些胆子大点的,还会烧杀抢掠。一方官府未必能捉住他们,尚可冒险而行。可若是将主意动到官银上面,这性质可就大不相同了,这可是在与整个朝廷为敌,所以即便是再胆大无畏的盗匪也还是会忌惮朝廷,不敢乱来的。
端兆年怀疑道:“事涉官银,可是砍头的大罪,如今的盗匪竟如此不讲章法,这怕不是另有隐情。”
“世风日下,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来的话,自然也不能完全当真。”
段承殷边说便往里屋走去,端兆年见状也尾随着他一起走进了房内。
“老师,你也觉得此事有蹊跷?据我了解,越大的势力往往以团队的形式存在,他们内部必定需要一套规则来相互约束,这样一来,他们更是没有理由将自己往绝路上赶。”
段承殷欣慰地点了点头。要知道,初见端兆年之时,她还是个只会莽撞冲动的丫头,心无城府,叫人欺负急了,只会不顾后果横冲直撞上去,这几年下来她确实是成长了不少。
“此事你知晓便好,其余的你什么也不要做。”
段承殷特意叮嘱她,他认为时候未到。所以在萧北顾临走前,他也同样给过他提醒,让他切勿太过深入,只需依照背后之人的指引,跟着入套就行了。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端兆年却听懂了,她知道老师的布局已经开始了。
段承殷看着她脸上的云淡风轻,关切地问道:“不怕吗?”
“不,是开心。”
“衮衮诸公,冗官也!委身其中,甘心吗?”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是天下臣民的命,也是我的命。但我偏要改命,所以与其在此跟着自怨自艾,倒不如陷入其中,亲自感受那朝堂沉浮,以此来改变这不堪的局面。”,端兆年浅浅一笑,“老师呢,为何如此执着改变这朝堂局势,是因为信仰么?”
段承殷哽住了,片刻间,他的双眼显得深沉无比,是那种历经沧桑后的感伤,又似乎夹杂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
“不是,为了还愿,他曾说要缔造一个大唐盛世。那是一个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国家,百姓皆可安居乐业,人人家中有余粮。可如今他不在了,我想替他完成这未完的心愿。”,段承殷声音带着些遗憾,他稍微顿了下,才又开口道:“长梦仍迤,等一场下雪的雨。”
风弄杨柳枝,柳枝在飘摇,人也在飘摇。
此时的段承殷就如同屋外的杨柳枝,佝了背,折了腰,不再是那么的傲然挺立。
一直以来,端兆年都想不明白老师为何突然隐退埋名,他的心中从来都没放下这朝堂纷争,可却无故辞了官,做起了隐士。
时至今日,她好像有点懂了,也有点不懂。虽然她读不懂这份情。但是她却可以为它添砖加瓦。
端兆年眼神坚定道,“待他日到来,我便是老师最坚硬的矛,四海枭雄由我来挡。老师你尽管走,一切有我!”
段承殷看到了少女眼睛中炙热、坚定、毅然。此时微风乍起,吹起了他少年时的那场梦。
陆将军府
陆汀白醒酒后终于想起命人去调查端兆年的身份。
自从他被封为偏将军后,鲜少有机会可以上阵杀敌。
陆器宇将他安排在长安,一来是让他远离战场烟火,战场犹如阎王殿,生死不论,一旦上了战场,便是将自己呈上阎王高堂之上,纵使是天纵奇才,也未必能功成身退,所以陆器宇宁不愿把他牵扯进来;二来则是为了稳住伍氏,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陆汀白也深明父亲用意,只是不甘就这么待在一处安隅度日。
这些年来他跟着陆器宇上阵杀敌,快活得不得了,可眼下的他却只能平庸地困在这,所以他难免会不甘心。
百无聊赖之际,他喊动了树上的少年,“冷寒凝,下来陪我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