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州民了,就是廖志杰也不太同意陆汀白的做法。未经朝廷允许,擅征用地,可是大罪。就是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这么做,把他给着急的。
他从中作梗,让本就不坚定的州民在他的煽动下,更加不愿意了。
陆汀白脸黑得紧,要不是看在他是兵部尚书的份上,他是真想一脚将他踹下河道里的。
他做了个大胆的举动,便是命人廖志杰擒拿起来,封嘴止言。
“诸位别惊慌,我定会上报朝廷,补偿诸位的损失。倘若我食言了,诸位可自行前去堰东陆家驻军找家父陆定宇陆将军。我以陆将军的人格保证,定会说到做到“
远在偃东的陆定宇背脊一凉,还不知晓自家儿子竟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给卖了。
陆定宇的名声果然好使,渐渐镇住了场上所有人,他乘胜追击道:“泀水州遭此劫难,朝廷没有置之不理,而是第一时间便派我来驻守,说明朝廷很重视这里。也为了能尽快解决当前的困境,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若是各位不肯配合,损失的就不止是上游那一块了,而是整个泀水州。家散州亡,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言辞恳切有力量,令人难以拒绝,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镇住了场上所有的人。
廖志杰看着眼前的陆汀白,他想到了古往今来吟唱的一句谚语:“自古英雄出少年。”
难怪太后一直提防着他,这样的人,将来是必定要有大作为的。这样的天纵奇才,谁都想招揽膝下,可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那他就是坏棋,定是要除之后快的。
他很危险,廖志杰如此想着。
天公作美,连着几日都没有再下过大雨,只是一些细微的毛毛雨,给足了陆汀白他们时间。他们奋力开凿固防,费尽心思埋头苦干,终于在洪流来之前完成了洪流停滞带,他们也终于看到了希望。
半夜更鸣响,洪流再一次来临了,人人进入紧急戒备状态。一边做撤离准备,一边时刻关注着洪流的走向。
这次的洪流像是憋了很久一样,蓄势待发,翻腾而来,似有吞人之迹象。但它被挡住了,众人这些天付出的心血在此刻得到了回报。
有人开始欢呼了,“太好了,洪流被阻挡在了外面,我们安全了!”
陆陆续续有人也跟着欢呼了起来,陆汀白也很高兴,心里的重担被释放出了一点点。
可还没高兴多久,他就看出了不对劲。他整个人处于紧绷的状态,心觉不妙,他慌了。
“安长史,快!带大家撤出这里,这暴雨一时止不住,洪流气势越来越足了,守不住了!”
安长史没有一刻犹豫,带领大家急速撤走,而陆汀白则策马去往洪流的方向。安长史急跟了上去,破声大喊:“世子,快回来,前面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陆汀白猛然给了他一马脚,把他踹出了几米远,厉声道:“我是这里的将领,我不可能放任我的兵,我的民不管。我要他们活着来活着回去!安长史,我以将领的身份命令你,护好这些州民,这是你的任务,快走!“
其实他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的话,他会奖励给他很多好吃的。
他疾马狂奔,奔往前线将他的兵遣退下来。他没有一丝恐惧,哪怕是死,他的眼神依然是坚定的。
“猛,太猛了,水势太重了!”
“守不住了,要守不住了。赶紧跑,这里要被淹没了,快跑啊!”
这一次的洪流比上次的还令人震撼,廖志杰更害怕了。他弃下了所有人,逃走了。他无暇顾及其他,只想着保命。
惊慌失措的州民四处乱窜,在绝望的呼号声中乱喊乱叫,哭声震天。
恐惧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可他们还来不及深究心底的惧怕,洪流已破堤席卷而出,扑面而来。黑暗笼罩了一切,洪流冲散了他们,也冲走了他们。
陆汀白也被卷出了百米之外,大脑宕机的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已冲出去救人了。遍地的哀嚎让他一刻也不能休,他只能竭尽全力去拯救任何一个可以救到的人。
他和驻军一直在救人,从黑夜到白天,能救的,都尽数救了。
天亮了,他终于倒下了,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死的不够凄惨。“
他脸上舒缓开来,好像这样的死法,确实不够凄惨。
他沉没于洪流里,迟迟没醒来。
端兆年被吓醒了,她又梦魇。此时她心里上上下下的,还不小心打碎了个杯子。
朝堂之上,李正收到了泀水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得知了灾情险峻,陆汀白下落不明。整个武议殿看似人心惶惶,比如端兆年、权少书,实则有人在暗中高兴着,比如祁商豫,以及伍氏的党僚。
端兆年特意看向权少书,发现他跟自己也一样对此毫不知情。一瞬间,她惊觉背脊有点凉,手因攥得紧而开始泛了红,但她不知道疼,只道时间过得有点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