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部司里
端兆年还未进门,便知晓了司里来了贵客。她索性掉头往回走了,却未能如愿。
固禾不知是否有意为之,她很及时地跑了出来,从后面拉住了端兆年的衣袖,“你要去哪?不是要回司里吗?怎么又走掉了?”
端兆年干净利落地摆脱掉固禾的拉扯,转过身道:“公主有事?”
她这次的态度比上次的更加冷漠,声音很冷,仿佛将她拒到了千里之外。
固禾有点伤心,再一次为上次自己耍性子感到后悔。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骄作惯了,心里再是后悔,面上却是一分不显,于是她又大声道:“本宫是大唐的公主,想去哪就去哪。什么时候轮得到需要同别人报备了?”,她叉着腰,指着端兆年,“本宫要你陪我打趣。”
端兆年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浑身散发着一种如山的坚硬气质,看得固禾有点发怵,端兆年不动声色道:“来人,将公主送回宫。”
“我不回去!”,固禾不悦,侍卫们忌惮她,一个个都杵在原地不敢动手。
端兆年也不为难侍卫们了,她慢腾腾地走进了司里偏堂,走了几步发现后者没有跟上来,她又说:“不进来的话,就回去。”
固禾一下子就心情大好,跟在端兆年后面的她脚步都生花了。
“本宫为什么要跟着你擦这些破烂玩意?”,固禾撅着嘴,语气里尽是不满。要知道她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需要弄这些。
端兆年没有急着回话,手上专注地擦拭着兵器,不疾不徐的,“公主可莫要冤枉下官了,下官只说了下官接下来的工作是擦拭兵器,公主亦可随意帮忙。”,她掀起眼皮朝她看,“下官从来没有要公主必须做之说。原本下官可以训犬的,只是公主怕狗啊,不是吗?”
“那……”,固禾吃了记闷亏,仔细一想,端兆年的话也对,是她自己非要跟着她的。这么一想,她就只能抑住自己的任性了,不然端兆年又该把她撵走了。她这次背着嬷嬷偷偷过来,好不容易将两人的距离修好了一点点了,可不能再搞砸了。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可她就是喜欢端兆年的性子,从来没有人像她如此忤逆自己,让她觉得很是新鲜。还有一点,端兆年长的太好看了,她从前都没见过像她如此极致的相貌,总是忍不住要多看她一眼。
固禾又蹲了下去,娇嗔道:“好嘛,你是什么都没说,本宫不冤枉你。”,她拿起眼前的兵器认真地擦了起来,嘴依旧喋喋不休,“你嘴巴可真毒,我擦就是了。”
偏院中,两个身影蹲坐着捣弄手上的兵器,其中一人嘴巴时不时阖合着,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如果我把手划破了,你是不是就会对我语气好点了?”,固禾歪着脑袋,试探性地问着端兆年。
“不会。”,端兆年回答得毫不犹豫,手上动作依然不停,“公主有这闲心,不如多擦几把。”
“哼。”,固禾故作生气,偏头看她一眼,彼时天色正青郁,端兆年一双玉眸明亮剔透,无畏无惧,傲如霜竹。
似有余光在窥视着她,端兆年循迹而去,看到了一双赤裸裸的眼睛,炙热而专注,还有事迹败露后的慌乱。
端兆年少了些冰冷,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平和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固禾手一顿,心里舍不得回去,她说:“我下次还能来吗?”
“嗯。”
她甜甜一笑,“那下次我还来。”
马蹄声走远了,端兆年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她果然还是愿意看见她蛮横跋扈的样子,至少能让她心安一点。
***
绿色袍子轻轻拂起,权竹笙落座在一楼的一个角旮旯角,是他故意挑的,正好在滁天灵的后一排。他几乎不出门,所以没多少人晓得他的身份,起初难免会有人过分关注他,只因他长相好。渐渐的,便不再引起关注了。
滁天灵来了,一眼就瞧见了权竹笙,淡淡看了一眼,便往自己的位置走去。没多久,沈老板也来了,为避免怀疑,他先是招待了权竹笙,然后才轮去到滁天灵那桌。
倒也是有心。
两人就着餐牌说了很久,一边闲聊,一边点单,乍看之下是真的很清白。
可偏偏今日来的是权竹笙,越是稀松平常的对话,他越是觉得暗藏玄机。
说话间,沈老板每停顿一下,食指便点一下桌子,有时是几下。
所谓戏中戏,已经开始了。权竹笙却还是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噔,噔噔,噔噔噔……”,一阵清脆的敲打声穿入他耳朵里,那是瓷器碰撞发出的声音,每一声都在语末响起。
像是被赋予了魔力,清脆声慢慢被放大,越来越清晰,权竹笙心中蓦然一紧,紧锁的眉头又随之舒展开来,一双慧眼直穿滁天灵的背脊,他慢腾腾地站立而起。
沈老板注意到他站了起来,有点心虚地看了权竹笙一眼,见他面色不改,松了一口气,才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无他。”,权竹笙惜字如金,眼神里藏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