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惊疑不定地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还知道,最近肃王府的人去过家里,”柳韵的目光落在柳夫人发髻上,“您这幅头面就是他送的,很漂亮。”
柳夫人没想到柳韵连此事都已知晓,摸了摸头上精致的发髻,老脸微微一红。
柳韵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我都能知道的事情娘以为圣上察觉不到吗?至多是隐而不发罢了。”
柳夫人在家里强势惯了,又被柳韵抢白了半天,有些恼羞成怒,“你父亲不过只是和肃王吃过两杯水酒,即便皇上知道了又能如何,还能捕风捉影问罪于我们不成?当年若非…”
“母亲!”柳韵喝止住柳夫人剩下的话,“自古以来君王榻侧岂容他人酣睡,如今父亲做为丞相却与肃王亲近,是打算置圣上于何地?置女儿于何地?如果家里执意如此,那我们不妨趁早丢开手,女儿享不起柳家的富贵,将来若有了什么事,只求柳家莫要牵连本宫才好。”
柳夫人被气的一阵眩晕,她手指着柳韵,颤声说道:“好!好!好!这就是我生的好女儿!”
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面色涨红一片。
柳韵连忙命人端了水上来,扶着她喝下去,又帮着顺了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和软了不少,“我不知道肃王承诺了爹爹什么,只盼爹爹做决定的时候能替身在宫中的女儿想想,要知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肃王为人阴险,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还请母亲将女儿的话带回家去,爹爹听完定然会明白,如今女儿所愿不过是家人平安顺遂,仅此而已。”
说着说着,眼中的泪就落了下来。
柳韵在家中被养的很是娇气,柳夫人一见她落泪只剩下心疼,除了满口应是哪里还会生气,转念又有些疑惑,“你不是一直以来对景沅情根深种,非他不嫁,只是因为安哥儿的事就怎么快转了性子?往日倒是不见你同安哥儿这么亲厚。”
柳韵感觉自己好久没有抱过柳夫人了,有些任性地将眼泪抹在她衣袖上,扬着脸说道:“倒也不单单为了安哥儿,要我说他那个混账性子早就该管管了,如今这样以后也不知惹出什么祸事来。”
柳夫人心里更是想不通了,“那你怎么忽然就要和景沅撩开手了?我可听你爹说了,他可对你念念不忘呢。”
柳韵此刻想起来只觉得有些腻味,“娘,你可千万别信他,那日他派人入宫还曾说女儿身位皇妃,纵容母家子弟为非作歹,向陛下谏言问罪于我,若非皇后娘娘及时相助,恐怕女儿这个贵妃的位子都要不保。”
柳夫人一听景沅竟然意图唆使皇上处罚她女儿,登时勃然大怒,“好个黄口小儿,一边哄着你爹给他卖命,一边在宫里为难你,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闲散王爷也敢来算计我们柳家,还有他送的这些破东西……”
说着就想把头上的首饰摘下来扔在地上踩两脚。
柳韵赶忙抓住她的手,低声嘱咐道:“娘,女儿说了景沅此人十分阴险,现在还不能和他翻脸,否则后患无穷,你只要回去和爹爹细细分说,他自然清楚该怎么办。”
柳夫人虽然大智慧不多,但很能听进去别人的话,闻言点了点头,“你爹那里有我,还有你说的皇后对你有相助之情,此事娘心中有数,旁的事你不用管,在宫里照顾好自己就行。”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黄昏时分,柳夫人才家去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引路的小内侍隐约只听到什么这厮,等着瞧之类的,甚是一头雾水。
这段时间一直压在柳韵心上的大石直到今天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后她直觉浑身疲惫,命宫人们服侍她沐浴后便早早安歇了,暂且无话。
清思殿中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景昭放下手中的图纸,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垂手而立的景沅,“你入宫就是为了给朕送治理江州水患的方案?”
景沅躬身说道:“没错,臣弟听说江州今年水患尤其严重,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是以特寻了能工巧匠绘了这份图纸,望能替皇兄分忧。”
景昭又细细翻看了一遍景沅送上来的水坝设计图,脸上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若是你前几日将这图纸奉上来兴许真的能解江州之困,不过如今嘛,这设计倒也称得上有些巧思,却还是落入下成。”
景沅心中有些不快,却依然笑道:“哦?难道皇兄手中还有更好的方案不成,可否拿出来让臣弟一观?”
景昭哈哈一笑,自身后拿出只锦盒,里面放的正是苏棠送来的设计图。
景沅看后也是啧啧称奇,恍若无意地问道:“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精妙的设计,倒是不知是何人所做?”
景昭不疑有他,“也不是旁人,此图正是皇后所献。”
景昭心道果然是她,口中流露出些许不赞同,“皇后娘娘倒是有些才华,可自古以来就有古训,后宫不得干政,这…..”
景昭没想到不过是兄弟间续话,就被抓住了话柄,一时有些不自在,“皇后也是为了替朕分忧,倒也算不上干政,我们兄弟有日子没见了,也别一味聊国事,不如喝上几杯?”
景沅心中有事不欲久坐,只说家中留了饭这才脱身。
他走后景昭将图纸收起,对着宫人,“续茶。”
宫外候着的车府见景沅阴着脸从宫内出来,也不好多话,沉默的赶着车往肃王府走。
路过西市的时候,景昭听到车窗外有一阵喧闹,紧接着就听到车夫嚷道::嘿,走路看着点车啊!找死不捡好日子!”
随后一个虚弱的女声跟着响起,“大爷行行好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求您施舍一点。”
景沅心中一阵烦躁,打开车帘发现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看起来像是个流民,正要吩咐车夫将人赶走,忽的眼神一凝,看到那姑娘衣角上绣着个小小的“顾”字。
“你叫什么名字?”景沅示意车夫停车。
那姑娘低着头有些害怕,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回道,“我叫寒萤。”
“你可愿意跟我回府?”景沅放柔声音,又问道。
寒萤怯怯抬起头,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锦袍的贵人,他瞳孔中映着小小的自己。
“好。”
景沅带着寒萤回到肃王府的时候,长史正带着青衫客站在门口迎他,似乎有事禀报。
景沅随口吩咐侍女带领寒萤去后院安顿,接着问长史,“发生什么事了?”
长史与青衫客对视一眼,随后上前两步,悄声说道:“我们的人跟着宋屿白到江州了。”
景昭回想起宫中之事,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好,那就按计划行事。”
几天后,江州传回来的消息在皇宫上空炸开了。
苏棠正捧着小厨房刚做好的樱桃冷淘吃的不亦乐乎,就看到明玕惊慌地走了进来。
她问出了心底困扰已久的疑惑,“为什么你每次进来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明玕瞪了一眼自家不正经的主子,认真地说道:“宋屿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