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在敲登闻鼓?”景昭脸色有些不好看,命杜若珩前去一探究竟。
在场的文武百官听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鼓声都有些忐忑,上次有人击响登闻鼓还是前朝的事,当时击鼓的人还是前朝的公主,没过多久那位公主便不知所踪,世人皆传说是当时的皇帝对公主击鼓怀恨在心,将她秘密处死了。
没一会儿杜若珩回来了,对景昭垂首道:“启禀陛下,击鼓的乃一妇人,自称是从江州而来,有天大的冤情要诉,奴才无法只得将她带来了,现在人就在外面。”
又是江州,这段时间以来似乎所有事都与江州有关,景昭点点头,“传她进来,朕刚好想找个人了解一下江州的情况。”
站在人群中的王昌棋听到江州就感觉事情要不好,趁人不注意抬眼偷偷看向左上角,见景沅恍若无事的站在首位,心中也是一定,王爷定是早有安排,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心中暗想道。
杜若珩将那妇人带了进来,来人浑身湿透了,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身上的雨水随脚步一滴滴的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臣妇江州李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氏的声音响彻金銮殿。
“李氏,你说你有冤屈,”景昭环视了一圈下面神色各异的百官,说道:“今日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你的冤屈说出来,朕自会为你做主。”
李氏一头叩在地上,额头顿时出现了一片嫣红,“陛下!臣妇夫婿乃是江州银槽,年前查账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江州刺史蒋晖伙同司马贪污国库赈灾银两,水患之时以次充好,以木屑替代泥沙,这才导致了在汛期河坝溃堤,百姓流离失所。”
“夫君察觉到这一切之后,碍于江州官场早已沆瀣一气,就想来带京城大理寺告状,谁知蒋晖提前一步得到信息,在路上设下埋伏,不光派人将夫君乱刀砍死,还诬陷他才是贪污官银的罪魁祸首,自己不过是秉公执法将他就地处死!”
“这一切不过是江州刺史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所犯下的弥天大谎,陛下您可以亲自去江州看看,如今的江州户户流离失所,大家都吃不上一口热饭,喝不道一口干净水,如今那里早已民怨沸腾,若长此下去江州必反!”李氏望着景昭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狂热。
“一派胡言!”丞相柳如徽见她说的实在不像,站出来启禀道:“陛下,江州水患已经在蒋大人的治理下有所缓解,此人不知受谁指使竟然来此胡言乱语,所言绝不可信!”
柳如徽站出来的瞬间景沅眉头不可察觉地一跳。
李氏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伸手就想去抓柳如徽,“我胡说?你去江州看看,你还是不是个人?你有没有家人?还是你和蒋晖其实是一伙的?”
柳如徽左闪右躲好不狼狈,口中还不断斥责对方无礼放肆。
“这里是金殿,你们闹够了没有?”景昭命左右将下面闹成一团的两个人拉开,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李氏,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江州刺史和司马贪污赈灾银两,纵容水患频发,这可不是小事,你可有证据?”
李氏用力挣脱侍卫的钳制,大声说道:“有!夫君上京之前为防意外,特意将他们记私账的账册在臣妇处留了一份。”
“既如此还不速速呈上来,到时孰是孰非自然一目了然。”景昭示意杜若珩将证据拿过来。
李氏却很是踟蹰,面上露出几分难以言说之色,“陛下容禀,当初夫君死去没多久,臣妇家中便遭了窃贼,后来更有人深夜以性命要挟臣妇交出账册,无奈之下臣妇只得将账册拆开团在蜡团中吞下腹,如此即便臣妇身死,这些证据也终将为人所见。”
不少人倒吸了口凉气,难以想象李氏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蜡丸吞下。
杜若珩将李氏待到一处宫殿中,命宫娥进去验证李氏所言。
又过了半刻钟的辰光,杜若珩手捧托盘来到景昭身边,托盘中放着一个个纸团子,正是从李氏呕出的蜡丸中得出的账册。
“朕一人看的话未免枯燥,不如大家一起听听看更有趣些,”景昭捻起一个纸团递予杜若珩,“念。”
“景和元年5月,收赈灾银五十万两,蒋十万两,高十万两....入库五万两....”杜若珩将纸上所记账目一一念了出来,据账册记载,三年前朝廷拨下去的几十万两白银最终用于水患治理的不过十中之一。
“啪啪啪啪.....”景昭看着下方的群臣,击掌而叹,“精彩啊精彩,没想到区区一个江州刺史,竟比朕这个皇帝还有钱,还真是让人羡慕。”
柳如徽眼珠微微一转,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息怒,如今江州银槽已死,刺史大人又不在京城,李氏提供的账册是真是假还未可知,若真的因她一面之词就定了刺史的罪,怕是会寒了天下为官者的心。”
旁边与柳如徽不睦已久的文国公冷哼了一声,“丞相此言差异,据悉江州刺史已将刺杀宋大人的凶手抓获,如今正在押送进京的路上,估计再过三五日就能到京城,到时再让他们两厢对证,是非真假自会水落石出。”
“国公爷怕是太平日子过太久已经忘了,”柳如徽瞥了文国公一眼,感觉他有些无知,“在我朝,告御状是要滚钉床的。”
文国公闻言一愣,仿佛想起来了什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双唇紧闭不欲再说话。
“什么是滚钉床?”李氏倒是从未听说过此类刑罚。
“前朝年间民告官只是时有发生,后来官府为了杜绝此类现象,便在床板上钉满三寸长的铁钉,若平民要状告官员,就必须先从这张钉床上滚过去,”冷眼旁观许久的大理寺卿解释道,他看着李氏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怜悯,“直到大渝立国之后,认为此刑罚太过残忍,是以规定只有告御状者才需要滚钉床,此举是为了防止有人挟私诬告。”
柳如徽虽然在官场沉浸多年,见多识广,提起此法仍然心存鄙夷,“念此妇无知,今日金殿面圣陛下可以不计较,但他日与江州刺史殿前对峙她就必须先滚过钉床,万一她挨不过去死在上面,这个责任国公爷可愿承担?”
文国公虽然有些理亏,嘴上却是不愿服输,“好,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分辨账册真伪,若是此妇人所奏属实,岂不是千千万万江州百姓正火在水深火热之中?”
柳如徽本就是要阻止李氏与蒋晖对峙,哪里还会有其他法子,当即两眼一瞪,“我又不是主管刑法,怎么会知道有什么法子,但是滚钉床那是万万不可!”
两人唇枪舌战争论的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不了谁。
“皇弟以为应当如何?”景昭突然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景沅。
景沅面不改色地向前走了两步,“既然如今银槽已死,想要分辨刺史忠奸,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只是不知这位夫人是否愿意滚钉床。”
不及景昭发问,李氏凛然而答道:“愿意,只要能还夫君清白,臣妇愿意滚钉床!”
最终景昭应允李氏,只待江州刺史蒋晖到了京城,即刻安排他二人当堂对峙。
下朝后,柳如徽正坐着马车往家走,就听到车外有人换他,“柳丞相,请留步。”
柳如徽掀开车窗一看,景景沅的马车正停在前方不远处,景沅正在车中看着他。
“下官见过王爷,”柳如徽立马从自己的车上下来,钻进了景沅的车厢,“不知王爷寻下官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