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沅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丞相今天有些心急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柳如徽有些不明所以,“下官不明白王爷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什么?”景沅见他现在都不明白,不禁气结,“指的是什么?我指的是你刚才为何要提起滚钉床的事?”
柳如徽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件事,嗨呀,当时下官只是想着吓退那个妇人,不曾想竟然弄巧成拙.....”
“好了好了,”景沅不耐烦的打断他,心中郁闷之情更胜,“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还是想想后面该怎么做吧。”
柳如徽思来想去觉得眼前的局面倒也不差,于是宽慰景昭,“王爷也不用太过忧心,那银槽早已死的骨头渣子也不剩,入过江州的宋屿白也死了,如今那妇人只有一本不知真伪的账册,到时候只要蒋晖咬死不认,陛下没有证据,拿他也毫无办法。只要蒋大人能够回到江州,那妇人的生死还不是在王爷一念之间嘛。”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再想想,你也先家去吧。”景沅听完他的话后不置可否,只是在柳如徽下车的时候眼神暗了一暗,柳家终究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他没有看到的是柳如徽回到车厢中脸色同样沉了下来,“竖子尔尔,也敢来算计本官,往后我们走着瞧。”
到了晚上,下来一天的大雨才渐渐地止住了,水洗过的天上挂满了亮晶晶的星子。
苏棠带着明玕等人将竹榻搬到院中,摆了些瓜果水酒,两人歪在一起饮着美酒,赏着夜色,吹着晚风,实在是舒坦非常。
“娘娘,皇上已经同意李氏和江州刺史当堂对峙了。”明玕想起了白天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意料之中,”苏棠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怕是蒋晖做梦也想不到,京中等着他的不是赏赐,而是铡刀吧。”
明玕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可是娘娘,您为什么要让柳丞相阻止李氏和刺史对峙呢?听说最后还是肃王爷说服了陛下,陛下这才松了口,不过肃王爷不是江州水患的幕后黑手吗?他又为何会帮我们?”
“第一个问题,因为柳丞相在朝堂跋扈多年,看不惯他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是他反对的事情,就一定会有人自发的跳出来和他唱反调,这样我们的目的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达到;第二,景沅不是为了帮我们,而是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他不这么说,陛下自然会怀疑他与江州案有这不可分割的关系,明白了吗?”苏棠点了点明玕的额头,小丫头问题还不少。
想必此刻景沅已经郁闷到要吐血了吧,只可惜这次用尽心神也只能斩断景沅的爪牙,却无法伤他本人分毫。
明玕摸了摸自己的头,忽而又有些担忧,“可是告御状的话可是要滚钉床的,李氏看起来那么瘦弱,她挺得住吗?”
苏棠躺下眺望着头顶上浩瀚的苍穹,眼神深邃,“会的,她会挺住的。”
为了她逝去的夫君,为了杜四,为了江州百姓,她一定挺得住。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再过一日江州刺史就要压着人犯到达京城了。
肃王府的湖心亭中,景沅和青衫客两人又在对弈。
“你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青衫客手中黑子落下,困死了角上的一大片白子。
景沅脸上烦躁之情愈发明显,扔下手中的棋子,“明天蒋晖就要进京了,你让我如何沉下心来。”
青衫客瞟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又执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对方既然能算计着蒋晖入京,那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和江州,您是保不住了。”
“算计?”景沅思考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是说蒋晖抓到的那个凶犯是人家早已准备好的?”
“你想想看,陛下刚刚给江州下了破案期限,就有人带着宋屿白的人头出现在江州,这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不得不说,此计确实高明,”青衫客声音中带了几分赞许之意,“王爷,这次我们遇到对手了。”
景沅越想心中越发不安,急忙站起身来,“不行,我要马上传书蒋晖,让他回江州,不,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就是不要来京城!”
“王爷!”青衫客出声阻止了景沅的脚步,“若是这位蒋大人在入京前一日忽然不见踪影,可就坐实了李氏所奏皆为事实,还会让陛下察觉到他在京城也有关系,万一在怀疑到王爷您身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景沅还是有些不甘心,“可若是他进了京城.....”
青衫客站起身走到景沅面前,毫不留情的帮他认清现实,“事已至此,不管蒋晖是否入京他都必死无疑,为今首要之计便是王爷您一定要与他撇清任何关系。”
“这一局,我们输了。”
景沅恨恨的一拳锤在石柱上,鲜血流了下来。
青衫客叹了口气,将他按坐在棋盘旁,“王爷您的心乱了,可是您要知道,所图大者,争的从来都不是一时之长短,只要您还是王爷,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说完他拿起酒壶离开了凉亭。
景沅低头看着面前的棋盘,黑子虽然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可白子却还是有一线生机。
第二日,蒋晖刚压着犯人到了京城大理寺,早就等在门口的传旨官对他说道:“蒋大人,皇上命奴才在此恭候多时了,咱们宫里请吧。”
说着就命侍卫将一头雾水的蒋晖架进了皇城。
蒋晖刚到金殿上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李氏,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李氏前日夜里刚刚滚过钉床,身上的伤口也只是将将止住血而已,此刻看到杀夫仇人苍白的脸色泛起病态的红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这个狗官的喉管!
景昭坐在上首看人都到齐了,方才说道:“既然蒋大人来了,那就开始吧。”
“陛下,臣妇还有一位证人此刻就在殿外,还请陛下传他进来。”李氏忽然出声。
忽然冒出来个证人?景昭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应她所求。
片刻后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走了进来,景昭只觉得此人身形身为熟悉。
蒋晖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嘴张的快要塞下一个鸡蛋。
来人走到金殿正中,双膝跪地道:“刑部尚书宋屿白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