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宫人低声回道:“稟陛下,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哼,爱跪就跪着吧。”景昭狠狠一掌击在案上,“素日里尸位素餐无所作为,如今倒是团结一心。”
宫人低着头无人接话。
杜若珩回来看到这幅光景悄悄做了个手势,宫人们如蒙大赦般自殿中鱼贯而出。
“陛下,”杜若珩拿出一纸书信,“皇后娘娘那边传来消息了。”
景昭接过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朕的后宫还真是好戏连台,之前让你盯着的小李子怎么样了?”
杜若珩一时有些踟蹰,犹豫许久还是说道:“前几日下职之后,他一直没有回房,也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怕是遭了不测。”
“你亲自去大理寺传话,”景昭闭着眼睛思考片刻,“就说是朕的意思,让他们按照皇后的吩咐尽快查清真相,有任何线索都要向朕禀告。”
杜若珩领命后便匆匆走了出去。
景昭翻开案上的奏章却无心批阅,后宫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同一时间的肃王府气氛也是有些微妙。
景沅坐在书房抚琴,琴声越奏越高,隐约可闻金戈之声,眼看就要到达最高音处,忽然“铮”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王爷的心思还是不定啊。”贵妃榻上,青衫客正在翻看棋谱。
景沅将古琴放置于架上,频频看向窗外,“为何到现在宫中都没有穿出皇后干政的消息,难到我们的谋划被识破了?”
“被识破也不稀奇,如果皇后那么容易对付,她又如何守住顾家家业三年之久,”比之景沅的焦虑,青衫客更显得太然若素,“说起来,宫里的小李子这几天似乎没传来什么消息。”
“莫非他也出了意外?”景沅闻言脸色铁青,觉得最近自己行事处处受阻,“果然能坐上那个座位的都不是什么善茬,表面上温文敦厚,背地里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上次小李子传回信息还是说皇后欲建女子书院一事,此后接连几天再无讯息,很难不让人多想。
青衫客起身倒了杯茶给景沅,“今日谋算虽然不成,但我们手中已经有了王牌,还怕扳不倒皇后吗?只要皇后一倒,顾家军便可落入我们之手,斩去皇上臂膀还可一雪江州之耻,可谓一箭双雕。”
“先生说的是,还是本王太着急了。”景沅想到自己准备好的那枚棋子,低声笑了出来。
在京城的东大街上有一座精致小巧的诗社名唤竹苑,此间主人时常会举办宴会供文人雅士们在此谈诗论道,若是谁出了佳作便会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再因此得了贵人青目,一夕之间飞黄腾达倒也不是难事,因此竹苑便成了京中文人学子们最爱去的场所之一。
“听说了吗?听说京中要建立女子书院了!”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文士对身边的同伴说,不过那个声音些微有些过大,在场的人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当即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女子书院?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读什么书啊?”
“可不是么,现在让女人读了书,难道以后还要让她们如朝堂与我等一同共事不成?简直荒唐!”旁边的白面学子表情鄙夷,一副要和女人共事生不如死的样子。
有人忍不住站到桌子上说:“皇后娘娘这不是裹乱嘛?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建立女子书院这可是破了老祖宗的规矩,我们绝不同意!”
“对,绝不同意,要是女子读了书那还不是乱了套了!”在场众人中有人嚷嚷着,“我们应该去官府抗议!”
“没错,我们去抗议!”还有人起哄道。
学子们闻言都义愤填膺的冲出诗社,气势高昂地向京城县衙涌去。
有几道人影趁周围人不注意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分头钻入路边小巷,不见了踪迹。
“娘娘,出事了,”虽然曾被苏棠吐槽过,但明玕还是再一次慌乱地跑了进来,“不知为何京中学子得知了您要建立女学的事,大家一致反对,如今正坐在县衙门口示威呢。”
苏棠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不以为然道:“反对是正常的,总得让人把情绪发泄出来,后面的话才好说不是?”
明玕见她这样漫不经心,实在有些心焦,“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要是能解决问题的话,反而还简单了,”苏棠写完最后一字,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去将贵妃娘娘请来,要解开眼前局面,还需她出手相助才可。”
明玕闻言脚下如风,没一会儿就带着柳韵来到了凤仪宫。
“娘娘有何事需要吩咐?”柳韵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刚坐下就开口问道。
苏棠将手中一叠宣纸交给柳韵,“听闻柳家在京中人脉颇广,你传讯家里让他们找几班小戏子,将这折戏尽快排出来,再去各大戏院登台演出。”
“《女驸马》?这出戏倒是有些新颖,”柳韵正兀自好奇,听到旁边明玕的咳嗽声,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正色道:“娘娘,解决眼前危机才是重中之重,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排戏呢?”
苏棠端起案上的茶盏,一饮而尽,“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做,到时候自有分晓。”
这段时间学子们一门心思去县衙门口静坐示威欲逼迫朝廷让步,丝毫未曾注意到京城各大戏院中上了一出新戏《女驸马》,引得各路戏迷前去争相观看。
《女驸马》讲述的是一女子心有所属却被继母逼婚,无奈女扮男装上京赶考,中了状元,被招驸马,女子只好在洞房之夜将实情相告与公主,帝赦免其罪,并赐婚让她与心爱之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看过的百姓纷纷唏嘘不已,都说若非女子识文断字考中庄园,岂不是被继母残害致死,所以女子读书也不全都是坏事。
一时间京城风向隐隐有所变化,支持建立女学的声音日益高涨,最后竟与学子一派成为胶着之势,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在这个当口,景昭带着人来到了大理寺最深处的监狱,里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赫然是礼后大典上被带走的江行之。
“太傅大人,这么长时间,你考虑的如何了?”景昭吹了吹茶沫,慢悠悠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