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眉生姑娘,已经连续三年蝉联《花蕊仙榜》的魁首了!此前我在黎国公的寿宴上有幸见过一次,就那么远远地看一眼,都把我心肝瞧软了。那相貌才情,那风度气韵,啧……”
钟奕斜眼瞧着他,不由好笑,拍了拍他的脸皮:“收收你的口水吧,老色鬼。”
“嘿!”郑远山抻着脖子一瞪眼:“你是没见过,才这么大言不惭。”边说着一手揽过他肩,倾身低语:“我跟你说啊,今儿兄弟算是沾了你的福气了,姚总商想要同你结交,托哥们儿给搭个桥,那柳眉生就是他的老相好,我猜就得叫上她。果不其然,来玉春苑给她摆大台了吧!”说完还直乐呵着拍拍钟奕的胸口:
“不是因着姚总商的面子,就咱俩这点分量,连让眉生姑娘正眼瞧一眼都难咯。”
钟奕哼笑一声,不再搭话。
郑远山是明州闻名的大才子,更是个酒蒙子,喝酒喝糊涂了。他也不想想,他这哥们儿只是一个小小的明州提辖,竟还能劳动姚匡正这种大富商来巴巴地结识,此种蹊跷,他才懒得去细想,只求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美人对坐笑共饮。
二人进得大堂来,龟奴将他们引进雅间。姚匡正一见钟奕,立马起身相迎,其他几个陪坐的也是忙不迭起身。
“钟提辖,久闻大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真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啊。”他满脸堆笑地上前作揖。
钟奕看着他,宽额大耳,面容白净,倒是一副富贵相。他笑着回一个拱手,客气得体:“姚总商过誉了,某一介小官,不过在衙门某个差事,替官家卖点力气罢了,何来大名一说?”
“嗳!钟提辖谦虚,您可以问问,这在座的哪一个没有听说过您‘玉面钟馗’的名号啊?都说您惩奸除恶、铁面无私,才使得那些小鬼们一个个都不敢出来作乱。我们这些商户也是一直得您庇护,生意才能越做越顺啊!”
“是啊,是啊。”
雅间内其他几位盐商也是一一附和。钟奕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冷笑,他们生意顺不顺,同他有屁关系,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也能硬往一块儿扯。
“嗨,什么惩奸除恶,什么什么……替天行道的,那都是冠冕之词,他这名头在明州叫得响,不是为那‘钟馗’,却是为那‘玉面’。连小娘子们都知,在明州城有这么个俊俏的小郎官。”
“哈哈哈哈。”郑远山话一出口,引得一室哄堂大笑。钟奕更是指着他,又气又笑。有他这一句话,气氛立刻活络了起来。
“来来来,别站着说话了,二位快请入座。”姚匡正忙招呼着将他们请入席。
在座其他几位盐商各是佳人在侧,除钱得丰叫来了玉春苑的流夏侑酒,其他几位都是从周围其他小班——鸣玉坊、仰花楼里叫来的相好。只有姚匡正,竟是身旁空空。
甫一坐下,郑远山立刻捋着他那副灰黑的山羊胡,身子倾过去:“我说……今日怎么没见眉生姑娘陪席?”
“哈哈哈。”姚匡正指着他,笑得直摇头:“个老匹夫,你倒是藏一藏,就这么一刻也等不了?”
“嗳,对美的欣赏,岂可遮之掩之,是小人作态,非君子所为也!”
钟奕也笑了:“一堆歪理。”
见气氛到了这儿,姚匡正也不卖关子了,他拍拍手,大门打开,四位妙龄女子鱼贯而入,红妆翠眉,碧衫罗裙,手挽披帛,腰系宫绦,款款低着头,自中间让出一条路。
却见一女子从门后袅袅而来,只见她外着一件妃色葡萄纹褙子,上身裹一件青色鸟雀芙蓉抹胸,下系一条藕荷百褶裙,裙边缀着粒粒珍珠,摇动轻响,步生涟漪。杨柳小腰,掐手可握,一身肌骨,柔弱如水。
身后的小龟奴将椅子放在中间,她坐上去,从丫鬟手中接过琵琶,置于膝头上,随后抬眼,向席上的宾客们绽出一个笑。真个的媚眼如丝,皓齿明眸,万种的风情,千般的娇媚,都付与一颦一笑间。
她收回目光,葱葱玉指在琴弦上拨下第一个音,歌声自喉间逸出,如环佩清响,激越泠泠,将人的七魂六魄都摄入了她的歌声里,只随着她的唇齿启合,晃晃荡荡,颤颤悠悠。
郑远山微眯着眼,摇头轻晃,手一边打着拍子,无比沉醉。钟奕看着她,面上波澜不兴,目光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不愧是明州的花魁娘子,果然闻名不如一见。
眉生身后,四位舞姬缓缓散开,手持扇子,开始翩翩起舞。
诚如香雪所说,男人见了柳眉生,都对旁的女子无暇一顾。可青芙却是趁着这个当,在飘带和纸扇间将钟奕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盯住他的脸,早已是心潮意动,在心里把他不住地肖想。
想着想着,就在一个转身之际,本应是一个挥手撒扇子的动作,她头还朝着钟奕那处扭过去,谁知唰地一声,手中的扇子脱了力直直朝着钟奕飞去,啪一下,扇柄打在了钟奕的脸上。
这一下将钟奕彻底打懵了,他手抚上右脸颊,倒是没多疼,可被人打脸的滋味总不是那么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