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江城,想起了江城背着他在林子里走,他居然不恨江城,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居然没有恨。他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的。他早就有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相信命运。他想过收手,可是他又想到了该死的命运,他觉得是命运要他干完这一件事情再收手,他不敢和命运对抗,忽然他觉得命运的可笑,自己更是可笑。
他已经几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背负着这些东西已经太久了,什么是命运,现在不就是命运吗?他坐在这个铁牢里,等待自己的死期。
他回想起毒品的颜色,毒品的味道和无数的钱,想起了自己之前奢靡的生活,夜总会,游艇,女人和酒,那些纸醉金迷的夜晚,闪闪发光的金条。突然,他又想起了,吴庄严死时的枪声,很多很多的枪声,想了吸食毒过量而死的人,那些人面容扭曲,可怕至极。这一切就跟幻灯片一样一张张匀速的在脑海里播放。忽然这些画面都碎了,所有的碎片朝自己飞过来,那些碎片的后面是江城背着自己在林中步履艰难地行走。
突然,他的头边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枪声马上就要响了。他睁开眼睛,满头大汗。
他看了看四周,很安静,没有枪口。这时一个民警走进来,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他再一次漏出了释然的笑容,他自觉从未如此轻松过,他卸下所有包袱,安详自在,他的嘴里自言自语道:“活着就好......”
看守所的大门口,林队和季由在门口等车,阳光很刺眼,虽然已经进入十二月份,现在这阳光依然可以用炎热来形容。
“他怎么样了?”林队问的是江城。
“出院了。”
“那么快?”林队惊讶。
“他自己要求的,不过问过医生,医生说只要好好修养问题不大。”
“等会我去看看他。”
这时车过来了,两人一左一右上了车,李华生落网了,林队觉得心情很舒畅,但是想到何光头这个人,马上又阴沉下来。
车上的冷气很足,把烈日阻挡在外面。林队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随后失望的放下手机,对季由说:“那边还是没消息,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何光头?”季由的脸也变得担忧起来,“他手上应该有武器,如果我们大肆搜捕,恐怕要出事。”
林队沉默,他在想当时抓了李华生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是不是应该再等等,何光头肯定要忍不住现身,而现在他成了惊弓之鸟。看来书浩说的没错啊。
“你也不用担心,天罗地网,他还能跑哪里去?”林队看着窗外扫过的街景,沉着语气平淡的问:“你跟他说起过吗?”
季由摇摇头,“没有,他也没问,不过李华生的事,我说了。”
“他什么态度?”
“嗯.....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但是我感觉他应是挺高兴的。”
季由捂着嘴笑着,林队看着窗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对于江城来说这一次真的结束了。整整十二年,真的太够了。
舒谣独自生活的两个月,真正的独自一个人,没有任何人的干扰,她和江城失去了所有联系,后来再去医院,再也打听不到江城这个人。她给季由打过电话,他只是非常简单地告诉她“他很好。”没有再提让舒谣再去看看他的意思。
他断定江城肯定死了,不然为什么不让自己去见他?如果自己要求去看他,那会看到什么?恐惧再一次把她淹没,她回到了起点。
她每天只是看着江城的手机发呆,好久好久,就好像那只手机就是江城,她对着手机说话,“你死了吗?”“你还在吗?”
树叶慢慢凋零,岁月慢慢地流逝,她不曾感觉时间过了好快或者好慢,那种思念和自己的孤独一样慢慢的麻痹,她听着古老的留声机发出幽怨的旋律,她的心飞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她的心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繁华过后的荒凉。
她也时常会注视着那扇门,她无数次梦到江城打开了那扇门,他还是舒谣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他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对着自己笑,告诉自己他再也不会离开了。舒谣冲过去抱住他,很紧很紧,然后她会突然醒来,在漆黑的夜里,她摸到自己的脸上全是眼泪。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哭了。
那扇门真的在一天早上被敲响了,她立马想到,江城没有钥匙。她正在厨房看着空空的水杯,敲门声好像是一种魔咒,她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
季由站在外面,脸上堆着笑容,对她说;“我带你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