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斌一身腱子肉,这么一跪,仿佛摇摇欲坠的屋顶都晃了一晃。
狄氏惊疑不定地看着刘斌的动作,才惊觉眼前颇为和善的夫人来头不小,坠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就要跟着刘斌一起跪下来。
程谨梦一把拦住她,道:“狄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狄氏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民妇不知竖子得罪的竟是王妃,实在是罪无可恕。”
李越眼神扫过跟班手上已经打包好的棉包,刘斌是个有眼力见的,赶紧回头不耐地挥手。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打包好的窑烧送去齐王府啊!”
跟班二人面面相觑,拜完李越夫妇便扛着窑烧离开了。
程谨梦跟在后面看戏,啧啧称奇,阶级社会王爷这个头衔是真的所向披靡啊。
“如此,谢过东家割爱。”
李越也不顾刘斌一脸讪笑的表情,侧了一下头,李刃轻巧地从高处跃下,甩手将几颗碎银抛进刘斌怀里,头也不回地脚尖点地,又隐匿回浓浓的夜色里。
刘斌一个不察,漏了两颗,不由分说便趴下四处摸索着将碎银子捡起来。
“王爷这可太客气了,嘿嘿,可是这……”
李越面无表情道:“东家来都来了,总不好让你白跑一趟。”
刘斌笑得脸也僵了,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一旁低着头静默不语的狄氏。
“那王爷和王妃的意思是真的照二十两跟石头他娘买下了?”
程谨梦奇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旋即自掏腰包,从荷包里当真取了二十两银子,荷包瞬间空了一半,“我向来言而有信,二十两,狄姐姐数数。”
狄氏垂眸不愿伸手:“原本就说了,今日夫人挑的就是赔礼,这银子,狄氏是半个子儿都不敢收的。”
程谨梦狡黠地眨眨眼,从成货堆里又挑了个小酒杯。
“赔礼我收了,这个如何,我瞧着喜欢得很。”然后不由分说将银子塞进狄氏怀里,“刚才送去王府的那些,便是我买下的了,尤其是几个土坛子,我馋腌菜好久了,一直没见府上有合适的容器做几坛。对吧?”
她说着还不忘捅了捅李越的腰腹,只觉得李越身躯一震,回道:“这么说,的确是为夫疏忽了。”
“就这么说好啦,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想欺负人呢?真是个恶霸。”程谨梦不满地瞪了刘斌一眼,刘斌讪笑着连连称诺,就要告辞。
李越道:“如此一来,我们也可以回去了吧,夫人?”
程谨梦重重点头:“回啦回啦,夜也深了。”她迫不及待回去看看那些送到府上的宝贝。
他们二人几乎是和刘斌同一个时间出了门。
刘斌躬着身子走在后头,狄氏闷声不语走在最后送客。
见前面程谨梦和李越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刘斌往身后狄氏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唤道。
“石头他娘。”
狄氏理都不理他。
他有些急了,哎呀一声,大手钳住狄氏的手腕,硬是将刚才李越赏的几两碎银塞进狄氏手里。
“我下次再来,你们娘儿俩好生过着。石头那孩子闹腾了一点,会懂事的。现在有齐王府罩着你,总归是好事,是福是祸再说吧。”
前面冷不丁传来程谨梦硬梆梆的声音:“刘少东家,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还没走呢。”
刘斌瞬间就松了手,转过头赔笑道:“小的哪有胆子敢欺负王妃娘娘罩着的人哪?”
程谨梦回过头去,他的表情也收起来了,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越一路也沉默了,默不作声跟着程谨梦的速度走着,离了喧闹的主干道,路边齐王府的轿子已经恭候多时。
程谨梦一步一跳地过去蹿进轿子里,等李越上来。
半天不见人,正纳闷着,掀开帘子往外看:“你做什么呢?不上来么?”
夜色中李越的脸愈发地白,程谨梦正要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只见他忽然转身掩面,弯下腰咳了起来。
“你……”
这一咳半晌才止住,李越还是拿长袖掩着口鼻,缓下动作上了轿。
夜里清冷的巷道视线模糊,嗅觉却骗不了人。
一股浓重的腥气令程谨梦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李越,你看着我。”程谨梦心惊地去扯他掩住口鼻的手臂,纹丝不动。
她又掀了帘子,催促轿夫:“赶紧回府。李刃何在?!”
“娘娘。”
“速去请江院使登府!”
——
李越这一趟出门,病得似乎更重了。
他再睁眼时,程谨梦端坐在外间的书案前,背对着李越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醒时是黄昏,橙色的光洒进来,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和深棕色的发丝上,隐隐似火光。
程谨梦背对着他,正入迷地埋头苦战,忽觉身后气氛有变,猛一转头,见李越半阖着双眼看向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