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有摔杯子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争吵声由小及大地传到众人耳边。
申意杰生怕出什么事,急忙推门而入。
只见池迟已经醒来,眉目低垂,眼角泛红蓄满哭意。病房内安静得只有细小的喘息声,如同风雨过后少有的太平。
然而这唯一的太平总有人常愿意去打破,正如池迟父亲,“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丢人啊,你这样一闹,好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了!”
申意杰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打算找个时机把这位不讲理的老父亲给请出去。
除了申意杰,路北明和言言他们也进来了。他们想上去相劝,奈何池迟父亲的气焰太过灼人,没有下嘴的余地。
池迟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朋友们,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在活生生受刑一样,无与伦比地难受。
她不想他们看见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池迟合上眼睛,她很累了。
“申意杰,你帮帮我……”帮帮我把他们都带出去,求求你了。
她蜷起身子,环抱着双腿,几乎濒临崩溃。
申意杰听见了池迟对他的请求,同时他非常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原本他是想着,帮池迟把平日里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叫过来,能开导开导她,令她开心一点,结果现在适得其反,可以说是弄巧成拙,让池迟的情绪陷入了另一个极端状态。
“我们先出去吧,”申意杰对后边的俩人说,接着他又把话头小心翼翼地转向池迟父亲,“叔叔,让她一个人呆一会儿吧,过不了多久警察就会过来询问事件经过,那比较费神的,而她需要休息。”
“你最好永远别回来!”听到警察二字,池迟父亲终于肯罢休,没好气地撂下最后一句话。
不回来就不回来,她干什么稀罕的。
世界再次回复安静,池迟从病床上下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她偷来的半日清闲终于要结束了。
病房在四楼,能够窥见医院的大致景观,她看见了一个在小树林的掩映下废弃的湖,湖面绿藻浮动,涟漪微微,是风吹皱了它的眉头。
一扇房门隔开了两个世界,此世无声,另世喧哗。
“夏天呢,他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路北明觉出夏天出去的时间太久,心生疑惑。
“你打个电话吧,估计到什么地方瞎转悠抑或是迷路了。”言言道。
最不关心夏天的就是申意杰,此刻的他正盯着天花板走神,他在想池迟如果回到家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要是他能永远保护她就好了。
手机通讯界面换了一个又一个,哔声响了又挂,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他是不是把手机忘家里了?”
“不可能,我看到他拿出来看过时间的,在计程车上。”路北明不信邪,一通一通地不停拨过去,结果却都是一样。
言言见路北明着急的样子,宽慰道:“绝对不会出什么事,这里是医院挺安全的,况且人多眼杂。”
听她如是说着,路北明压下心头那不好的预感,回:“好吧。”
那之后,言言和路北明没有等到夏天,眼看天色渐晚,只好先回去了。
申意杰留守在医院,而池迟的家人们也没有再来。
申意杰父母在欧洲做生意,一年中很少回来,家里只有洗衣做饭的佣人,所以他的时间相较于同龄人来说很自由。
消毒水的气味盘桓在走廊空气里,他讨厌这个味道,几欲作呕。可他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随时准备响应池迟的需求。
明明在不久前,他跟池迟之间是隔着一道天堑的,现在却这样近。当真世事难料,命运也无常啊。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病房门被池迟自己打开了,她站在门边看着坐在公共椅上要睡觉的申意杰,静默了两三秒,才言语轻缓地说道:“你进来坐着吧,我有话跟你说。”
申意杰进去了,等待池迟发话。眼前这个心事重重,令人捉摸不透的女生到底想干些什么呢。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池迟倚坐在病床边,垂眸问道。
“你说,我尽我所能。”
“帮我……”池迟欲言又止,可到底还是说出了那句话,“离家出走。”
申意杰怀疑自己听错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池迟,旋即再问了一遍:“你说,离家出走?”
“嗯。”池迟笃定地点头。
一直以来隐忍的她,终于要受不住了吗?
“池迟,你相信我吗?”他没有问她为何要做这个决定,也没有认真细思做这件事的后果会怎样,他只是问她“相不相信”。
……
池迟细长的手指紧握住洁白的床单,时间度秒如年,涩人的缄默横亘在他俩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