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忙活了半上午才将一家人的衣裳洗完,左竹支起晾衣杆,和洪双琴一起将衣裳拧到半干,往晾衣杆上搭。
手上一边忙活着,洪双琴一边和左竹搭话:“我和你二叔商量过了,你下个月及笄,给你办个礼,再给你做几身衣裳。”
“我平日里也不出门,有几身衣裳够穿就行了。”左竹答道,“礼也不必办了,我本也不喜热闹。”
“女儿家要穿得鲜艳一些,你的衣裳太素了,还是另做几身好。”洪双琴坚持道,“至于及笄礼,你若是实在不喜欢,那就咱们自家人热闹一下,就不大张旗鼓地办了。”
听到左竹说不想办礼,洪双琴虽觉得有些遗憾,心里却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及笄是女儿家一生中的大事,自然要重视的。可她只是个内宅妇人,家里的钱款支出都是丈夫说了算。办及笄礼虽是她提的,丈夫却没说同不同意,这让她心里有些打鼓。
如今左竹自己说不办礼了,她这个做婶母的也不算苛待她,更无需违逆丈夫的意思,她也不必两头为难了。
虽是这么说,洪双琴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为了表示对左竹的弥补,她忙又说道:“你如今也到了要出阁的年纪,我已经让你二叔去托媒人了,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左竹静静听着,没有搭话。
洪双琴还欲开口说些什么,院墙外一声喊叫却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别走啊!回来!”
从刚才起,院墙外便有孩童的嬉笑打闹声,她们并未在意。现下定神一听,这声音却像是秦员外家的公子。
左竹将手中的衣裳递给洪双琴,道:“我去看看。”
待她出了后门,那几个孩童早已跑得没影了。她转头一看,墙根摞了一叠有半人多高的石头堆,越往上石头越小,而秦穆正踮着脚尖战战巍巍地站在石头顶上。
他一手扒着墙头凸出来的廊檐,一手扣着墙壁上的砖缝,整个人站得歪歪扭扭,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左竹吓了一跳,连忙叫洪双琴来扶住秦穆,自己则去将矮凳搬来放在石头堆下。两人一人一边,合力扶着秦穆,才将他从墙头上救下来。
“秦公子怎的在这里玩耍?平日里跟在你身旁的小厮呢?”见秦穆安然无恙,洪双琴总算松了口气。
“他今日跟我出门,说有个远房姨妈病了要去看望,我便给了他钱,让他去了。”秦穆低头小声答道。
左竹一听,便知道这小厮打的什么主意,没好气道:“唬你罢了。”
秦穆以为左竹的气是冲着他来的,头更低了。
“那怎的爬了那么高?若是摔下来,定要受伤的!”洪双琴担心道。
秦穆双手不安地攥在一起,抬头看了看那几个孩童跑远的方向,又将头低下:“他们说要和我玩的,中途却走了。”
乡里人都知道,秦员外家的独子十岁那年持续发了几天几夜的高烧,从此便落下了心智不全的毛病。如今长到了十五岁,行动举止却依然像个孩童。大人们忌惮秦员外的权势,不敢当面议论。小孩子们却不怕,常常戏耍他。
洪双琴自然明白这些,只是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拿手帕掸了掸秦穆身上的灰尘,转头对左竹道:“竹儿,你将秦公子送回去吧!”
左竹点点头,侧身让秦穆先走,自己跟在他身后。
秦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时不时回头不安地看她一眼,像是确认她还在不在。
左竹只好快走两步与他并列,秦穆这才放下心来,小声说道:“我会谢谢你们的,只是我今日出门带的钱都给了赋十……”
说着,他突然停下脚步,低头专心地解起腰上系着的玉佩来。
这玉佩是他一生下来就戴着的,家里人怕他出门丢了,系得格外结实,他手又笨,解得满头是汗。
看他这认真的样子,左竹没忍住笑了一下,上前挡住他手:“我要你这个干什么?让它系着吧。”
秦穆愣愣地抬头:“可是你帮了我。”
“那算什么帮,举手之劳罢了。无论是谁看见都会搭把手的。”左竹将他的手从玉佩上拉下去,推着他向前走,“你还是快些回家吧。”
一路上,秦穆都在吵着要谢谢她。左竹耳朵都快起了茧,看着秦宅的大门终于近在眼前,可算舒了一口气。
秦穆的小厮赋十正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转圈,他看到远处走来的秦穆和左竹,心头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今早跟公子要了钱就去了赌坊,没赌上两把钱就输了个精光。他垂头丧气地回了秦宅,到了门口才一拍脑门,完了,他把公子给忘了!
他跑遍了公子平时爱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人。公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怎么说也是员外唯一的香火。公子要是丢了,他也不用回秦家了!
正当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时,公子竟然自己回来了。赋十的眼里几乎都带上了泪花,一溜烟地迎了上去:“公子您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啊!”
“你姨妈病好了?”左竹冷不防问道。
赋十激动的情绪刚到胸口,听了左竹的话一下子哽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他心虚,左竹也不想多掺和别人家的事情,便道:“秦公子送回来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