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洪双琴面色愁苦,便问了一句。
洪双琴望着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只悠悠叹了一口气。
邓杰见状,便安抚道:“若东家夫人信任小的,大可直言,小的虽不才,但也许能为您排忧解难呢?”
洪双琴犹豫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到铺子门口,向门外左右张望了几次,见附近没人,这才回到柜台边,低声道:“我总觉得今日总有人背后议论。”
邓杰闻言,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劝慰道:“那些市井流言不过无稽之谈,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若是他们污蔑竹儿的那些浑话,我倒是知道,可今日却和往日不太一样。”
洪双琴是个深宅妇人,平日里甚少出门,本来并未听说城中关于左竹的流言,这件事还是左思年告诉她的。
众口铄金,她管不了别人的嘴,只能当做从未听到那些流言。只是今日不一样,这些人的议论像是冲着她来的。
这让她心中不安。
“这是因为……”邓杰看起来像要解释,却在话出口前打住,“罢了,夫人想开些,不过是些没头没尾的猜测之词,过几日人们便也忘了。”
邓杰这突然止住的话头让洪双琴心中更加难受,可他闭紧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洪双琴怎么问他都坚持不说明。
经此番这么一折腾,洪双琴的心像叫丝线吊在半空,晃晃悠悠没有着落。
无奈之下,她只能告辞离开铺子。
回家的路上,她用帕子遮住脸,脚步匆匆,生怕别人认出她来。
就在她只顾低头走路时,突然迎面撞上个人。她连忙顿住脚步,口中不迭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那人端详了她几眼,冲她笑道:“这不是左家婶子吗?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洪双琴这才抬头,发现方才撞上的人竟是秦公子身边的小厮赋十。
她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算是行礼,口中磕绊道:“我……急于回家,未注意眼前路,冲撞了小哥,真是对不住。”
“婶子哪里的话!”赋十轻飘飘将此事揭过,却在看见洪双琴脸色后语气一顿,“婶子面色怎的这么难看?莫不是身体不适?可需要小的送您回去?”
听赋十提起她当前最在意的事情,洪双琴面色不由得一白,又觉得心里的事情耻于向外人开口,便没吱声。
赋十却像看透她心中所想,他四周环顾一圈,轻站到洪双琴身侧,带着她背过身去:“婶子可是听到了今早的流言?”
“什、什么流言?”洪双琴语气一滞。
“这流言甚是荒唐,婶子不必在意。”赋十顿了顿,观察了一眼洪双琴的神色,才继续道,“不知是哪个人先在背后嚼舌根,说左大爷不堪城中关于左竹姑娘的议论,为了钱要将她胡乱嫁出县去。左竹姑娘不从,左大爷便将人锁在屋内,只等着押她上花轿。”
“城中人都说左大爷不仁不义,即便左竹姑娘坏了名声,也不应就这样将人随便打发,简直愧对当年兄长的托孤之情!”
听到这里,洪双琴面色越发如纸般惨白,提着篮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赋十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添油加醋道:“自然,咱们都知道婶子这几年将左竹姑娘当亲生女儿般疼爱,只是如今甚嚣尘上,若不让左竹姑娘亲自出来走走,怕是难堵悠悠众口啊!”
“多、多谢小哥告知。”洪双琴不敢抬头,生怕看到赋十眼中的嘲笑探究,慌忙离开了。
——
洪双琴几乎是逃也似地小跑回了家。
她合上大门,却仍觉不够似的,又拿起闩门的横木将大门闩上。她随手将菜篮撂在前厅,自己则七慌八乱地回了房,直到拉上了床帐,躺在床榻中,她才感觉自己的心中安稳了一些。
她一直惧怕的事情终于来了!
她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夫君她虽然管不了,可从自己这里尽量对儿子和左竹一碗水端平,怕的就是街坊们议论她这个做人婶子的有私心。
可谁承想,这一日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洪双琴扯过被子将自己密密实实地盖住,这才稍稍抑制身体不可自控的微微颤抖。
她该怎么办?该顺着众人的意思将左竹从房中放出来,让她出去平息流言吗?
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夫君回来会怎样待她?
夫君一定会怪她的!
洪双琴在被中翻来覆去,几经挣扎,终于下定了决心。
外人的流言,她管不了,大不了这几天她不出门,等待流言自己散去。
但她决不能被夫君厌弃,否则她若失了依靠,才是真正无处可去。
她决不能卸下左竹房门上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