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后,洪双琴好似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心慢慢定下来。
午间给左竹送饭时,她刻意避开了左竹的视线,以免动摇自己的决心。
看到洪双琴的反应,左竹明白了,事情的进展似乎并不像她预想的那样顺利。
“二婶,二叔他……何时回来?”左竹出声询问道,又连忙像做错事似地解释道,“我并不是着急想要出去,只是二婶病刚好,这几日我只能在房里,无法帮上二婶的忙,怕二婶累坏了身子。”
听了她的话,洪双琴动作一滞。
是了,她在这个家里向来不起眼,夫君忽视她,儿子嫌弃她见识少,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一个左竹关心她。
可是,她如今却这样狠心地将左竹锁在房内,还要帮着夫君逼迫她接受那样荒唐的姻缘……
洪双琴的内心强烈动摇起来。
可是,想到夫君的叮嘱,她又犹豫了。她是个女人,和男人不一样,没办法自立事业。如今,娘家的父母早已过世,弟弟也许多年没有来往。她只能依靠夫君,才能有片小小的立足之地。
她实在没有办法。
洪双琴眼神闪烁,看向左竹又慌忙避开,手中拿着托盘快速退到门口:“你二叔大概很快就回来了,这几日家里事少,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竹儿,你再委屈几日。”
说完,洪双琴扭头出了房门。直到重新给房门上了锁,她的内心才安定下来。
——
“娘!”
散学后的左思年,人还没进大门,吼叫声就已经传了进来。
洪双琴被他的大嗓门震得一惊,连忙出来相迎:“思年,这是怎么了?”
“你和我爹到底是怎么回事?风言风语今日在书院里传了个遍!”左思年怒气冲冲地大步迈进前堂,将书袋向地上一砸,“学子们都笑话到我头上了,害得我一整天头都抬不起来!”
“这……这是你爹的意思……”洪双琴跟在儿子身后,捡起地上的书袋,小声道。
“娘啊,你就是太死心眼了。”左思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将茶杯重重磕在桌上,“爹现在又不在家,就算你把左竹放出来,爹可能知道吗?再说了,左竹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片子,就算把锁解开,她能跑到哪儿去?还不是得乖乖等着出嫁!”
“可是……”洪双琴还想再辩解几句。
左思年却打断她的话:“反正明天你把她放出来,大不了等爹回来的时候再把她关回去,我可不想继续遭学子们的白眼了!”
说完,他看向桌上的菜,见只是两盘青菜,更是没了胃口,扔下一句“不吃了”便回了房。
洪双琴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本已坚定决不开锁的决心因左思年的一番话又有了动摇。
在这小县城里,流言蜚语总是传得飞快。以往她没有在意过,直到这事情落在了她身上,她才知道厉害。
除了邻居的侧目、夫君的叮嘱,现下又多了儿子的不耐,洪双琴已经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万全了。
——
洪双琴辗转反侧到半夜。
直到三更的梆子声响起,她才终于下定决心,下床取了左竹房门的钥匙。
她将钥匙紧紧攥在手中,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已经到了夜半,月亮正悬在高空。四周漆黑一片,连虫鸣声都无,洪双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前往后院的脚步声。
她蹑手蹑脚来到左竹房外,透过窗户侧耳聆听里面的动静。房里静静悄悄,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
左竹大概是已经睡熟了。
洪双琴屏住呼吸,将钥匙极缓极轻地插入锁孔。随后手指发力轻轻一拧,锁舌便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锁开了。
她拆下锁,随手放在一旁的窗台上,又动作轻缓地去解门上挂着的锁链,避免发出过大的声音将左竹吵醒。
她想了半夜,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趁深夜将锁打开,明早左竹一醒,必会发现锁已经打开了。
如果她存心想跑,那时天已亮了,便可以叫思年将她拦住;如果她并无逃跑之意,便可以顺水推舟地将她放出来,乡亲们自然也不会再议论他们了。
洪双琴收起锁链,像终于解决了一件心事,回房去了。
房内的左竹早就听见了门口的响动。
她每日只能待在屋内,并无旁的消遣,无聊时只能睡觉。因此入夜后反而睡不着,此时正躺在床上发愣。
她先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本以为又是左思年不死心,仔细一听却发现步伐轻慢,不像左思年,倒像是二婶。
紧接着响起的开锁声更是笃定了她的猜想。
只是,二婶为何要在半夜来开锁?
她托秦穆和赋十在城中大肆宣扬她被关起来的事情,白日里看二婶的反映,风言风语应当是已经传进二婶的耳朵里了。
只是她那时躲躲闪闪,左竹还以为自己还需要想些别的对策添一把火,没想到二婶却在半夜将门打开了。
要趁此时逃走吗?
当然不。
左竹心里还有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