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为秦国旧地,百姓皆为老秦人,在这天下初平,六国之人仍念故国的时候,新秦人靠不住,平叛的主力定然还是老秦人。
没人认为区区义军,能抗住秦军锋锐。
但莫大的疑惑萦绕在心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在短短几十年后,秦人不战,驱使刑徒?
难不成胡亥还能自己把秦军灭了不成?
怎么可能。
【眼见秦将逐渐扭转战场局势,有扫平叛乱之望,又有一男声斩钉截铁地声音响起:
“把船沉了,釜砸了,营地烧了!今日不是秦人死,就是我等亡!”
被激起血性的义军和秦军战在一处,反复厮杀,血流漂杵,死战不退,战况是肉眼可见的激烈胶着。
终于,在不知何时转调的凄凉无力的哀乐中,一柄秦旗在画面中无力栽下。
咸阳宫在大火中化为残垣断壁。】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画卷上影声并茂的视频,让秦始皇身边的群臣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信,大秦在短短几十年后,就将因赵高弄权,胡亥无能,亡于义军之手。
此时,在怒极而无言的始皇面前,但凡出一声,都是明显的自寻死路。
是以众位大臣此刻恨不得自己能够隐身,好教始皇忘记自己的存在。
也有发自内心为亡国悲痛至极的,无声流泪。
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哀极而无声。
在这战战兢兢,哀恸至极的氛围中,有一声音突兀响起,引得众人纷纷望去。
是中车府令赵高。
从看到自己的面容出现在天幕之上起,他便脸色惨白。
等放到秦旗倾颓,秦宫尽焚,赵高已是两股战战,连始皇的脸色都不敢看,心中只回荡着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他的全族,身家性命,以及那些不能露于人前的小心思,全都完了!
在覆巢之祸的灭顶恐惧下,赵高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一股难以言喻的尿骚味,也从他身上缓缓散开。
从天幕画面出现的第一刻起就宛如石像般的始皇终于出声了,他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赵高,仍然死死盯着天幕。
只是这声音,已然因怒极而抑带了一丝嘶哑:
“拖到一边。看完处置。众臣。记录一字不得漏。”
众臣深深躬身应是。
与秦朝二帝一片愁云惨淡截然不同,看到胡亥的那一刻起,沛县汉高祖驻地一片喜气洋洋。
刘邦拍腿大笑:“而公便知,这昏君绝对有那胡亥一份!天讨地叱,胡亥小儿,之前你死的痛快,我还道便宜你了;现在,你必然在蒿里寝食难安了!”
秦汉之时,民间多认为泰山蒿里为魂归之所,身死之后,无论贤愚,皆归蒿里。刘邦也不例外。虽说如若不是胡亥,他也不一定能打下这汉家天下,但二世当年乱政,天下百姓苦秦久矣,刘邦也有亲朋因胡亥乱政而亡,对于这位前朝之君,他亦有私怨在身。
当年刘邦进入关中,受秦王子婴之降,没有杀他的一大原因,也有他在位极短,没有乱政害民的缘故。
如今,眼看胡亥成了天定第一位昏君,必得万世唾骂,刘邦焉能不乐?
后世其他皇帝,倒是毫不意外。
早在天幕说要盘点十大昏君之时,刘彻便召群臣同观天幕。他这人极有自信,虽然天幕出现的时间仿佛天谴所为,但依然认为自己的想法正是眼下大汉所需要的转向。依他所想,这天幕既然有昏君盘点,那必然也有明君盘点。
不为昏君,即为明君!
刘彻对自己的性格很有自知之明。
是以,他召群臣同看,就是为了让天幕定个是非。若是他为昏君,那他不惧于反省自身,继续休养生息;若是他为明君,那他要以最愉悦的心情,第一时间好好欣赏这些酸腐老臣自打脸面,青白交加的脸色!
现下见前朝二世旧事,刘彻对群臣感慨道:“胡亥无道误国,败秦六世之业,昏君第一莫出其左右。这天幕确有道理。”
诸臣纷纷附议,有老臣看皇帝颇有感触的神色,老怀大慰:陛下定是从秦二世不恤民力的前车之鉴中吸取了教训,决定不再劳民伤财,攻打匈奴了!
然而,这位老臣不知道,刘彻现在心中所想与他所思简直南辕北辙。
既有道理,那么,朕定然会是明君!
刘彻心中十分笃定。
没错,即使他现在无甚功业,但他刘彻,就有这个自信!
天象现时,宋太|祖赵匡胤正好和弟弟赵匡义一起,在丞相赵普家中议政。见天幕要盘点历代昏君,三人索性在院子里搭了个烤炉,烧炭烤肉。
此时见天幕里秦亡旧事,赵匡胤颇为感慨:“朕以前读史,见秦二世而亡,就经常自省政令是否竭尽民力,以免重蹈覆辙。今天看这天幕盘点,千年前的旧事历历在目,犹如亲见秦亡,天幕有大伟力啊。刚才赵普你还说,这上面是后人所载的历史,不一定尽信;但古往今来,从未有天幕盘点之事发生,即使是后人一家之言,也可以参鉴的。”
赵匡义也笑道:“丞相,皇兄这是再劝你多读书呢。”
赵普哑然失笑,知道赵匡胤这是借古论今,让在座之人悉心观看天幕,汲取教训。只是赵匡义借此调笑他,只言不提自己,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赵普也不多言,只是顺着赵匡义的话,对赵匡胤道:“陛下所言,臣谨记于心。”
……
【一个女声在咸阳宫的熊熊烈火中徐徐道来:
大家好,我是神韵。
今天,我们来聊一聊秦二世,胡亥。】
不论这段如临其境的影像在各朝出现了怎样的冲击,天幕里,沈芸的解说不会为此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