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潮湿而冰凉,滑而不平整的石砖上透出了一股冬日里还未散去的寒意,有水滴从天花板上滴落。久不见天日的地方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锁链拖动的声响,墙壁上的烛台被火把点燃,长生疲惫抬头,看见了走下来的两名禁卫。
纸张早已在胃里被消化,但是风雨阁的令牌被搜走了,这才给禁卫抓了来。
背后的鞭痕还未愈合,被泼了水以后刺痛的疼。他的手被悬空吊起在空中,口里被粗糙的麻布堵住,连日的折磨使他思维迟钝。
李泯走到他跟前,怀里的信露出一个边角,他目光沉沉地打量着长生。
现今朝廷严查京城中的江湖组织,尤其是如风雨阁这般的专收情报的组织,一旦被发现,必是要全部打击干净。
风雨阁里人的嘴很难撬开,但也不是不无办法。
他低头看着长生,一个禁卫在他背后举着火把,他的整张面孔都在黑影里。
他轻轻丢出一个木质发簪,发簪上镶着的玉石接触地面的瞬间出现一道裂隙,长生的身子骤地一颤。
“天下酒楼老板娘白露,是你的顶头上司,对吧。”他的声音缓而轻,“你猜猜她现在在我们手里被如何对待了?”
长生愣了一下,随即剧烈地挣扎起来,隔着麻布的口中发出“呜呜”地声音。
李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随意转身,对身旁的禁卫道:“没抓错,押回来之后都送下来拷问。叫一人往上报。”
禁卫应“是”,吹灭烛台,提着火把同他一起走出了地下室。
身后仿佛有绝望地呻\.吟,但听得多了,听得久了,也就不会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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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内人声鼎沸,隔起的包厢也不能阻隔起全部的声音,沈绛而手里拿了三个骰子,在掌中轮转着,骰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外面还披的是出门时披的外袍,里面却已经换成了轻便的简装。
江子行倚靠在窗边,手往外轻轻一放,一只苍鹰就卷着奔流的浪涌稳稳停在他的臂上。
他亲昵地逗了逗自己的鹰,从鹰喙里取出一截布料,对沈绛而道:“找到了,可以走了。”
布料自然是白露身上的布料,有人寻人放狗,他们寻人放鹰。
“青天白日的在京城劫禁卫……”陆别枝看着他们,啧啧称奇,“你们这当真是于王法于不顾啊。”
“只能在路上把人弄走,进了他们禁卫的地盘,我们几个单枪匹马是做不了什么动作的。”江子行回他,“压着人的那一队走得慢,现在赶过去刚刚好。”
“那就烦请陆公子同世子一起帮我二人拖一阵了。”沈绛而确认了一番腰后匕首的位置,对陆别枝拱了拱手,“我们劫出人后会用鹰来传递消息,希望陆公子不要忘记开窗。”
“……不带我去?”陆别枝听她的话,讶异地扬眉,“阁主,就你二人单独前去,你可与禁卫交过手么,掂量得清他们有多少斤两么?”
“……陆公子实在是,名满京城。”沈绛而斟酌了一下措辞,“青天白日……不太隐蔽。”
陆别枝看着他们,耸了耸肩,接受了这个说法。
沈绛而再次整理自己的行装,门却忽地被推开了,顾谓之走了进来,关上门,视线落在沈绛而身上。
他没料到风雨阁在京中还有别的据点,沈绛而途中去了一家卖布匹的铺子,出来以后就换上了合身的简装,还包了几匹布出来,要侍卫送回王府里去。
这是他头一次看沈绛而穿得这么干净利落,像是被华美饰品装饰起来的长刀,褪去了华而不实的赘物,才让人能看到其中蕴藏的弧光。
是锋利而内敛的寒光。
“晚上再去吧。”他站在门口,收回视线,淡淡道,“白日里不好动作,京城里不比其它地方,任夫人有千般万般本事,在城里飞檐走壁也容易被瞧见。”
沈绛而看着他,他又道:“我在禁卫里有人,届时让他给夫人开门便是,乱了后让夫人的人带他一同出京待命。李泯去了公主府后今夜不会回去,我会让我的人在其它地方弄出动静,吸引禁卫注意。”
沈绛而还没说话,江子行先震惊开口:“帮到这个份上,沈三你真把世子拿下了?我还以为你们单纯合作呢。”
“自然是单纯合作。”沈绛而仅仅是一转眉,就清楚顾谓之的目的是什么了,“从抓捕风雨阁闹出来的,城里发生何事自然都会联想到江湖门派头上。世子这次借机把势力抽出京城,也不会使人怀疑到自己头上,也是一招妙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