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宛接过茶,眼里竟有些迟疑。
“后来,十一岁年纪大了,不得不回来,这才觉得自己不合京城礼仪,慢慢和嬷嬷学习,这才一点点纠过来。”
“腿疾严重吗?”
阿竹想了想,笑了:“现在回想竟还好,只是右腿总也使不上力气,天冷些或者吹了风,总是疼痛不已,小时也不懂事,越动越哭越不想动,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后来嬷嬷拉着我,一边练一边苦,日常吃药敷药的,没个停休,最后也同个正常人一般。”
“山上那个嬷嬷?”
阿竹点头:“咱们家势大,想来也没吃什么苦。”
妙宛却是没说话了,许久才又问了句:“你为何觉得顾家不会把你嫁给许家。”
“妙宛,家中有个大姐姐,你可见过?”
妙宛点头,知道她说的是顾家嫡长女,顾家二房所出的顾望慧,嫁于安国公府的嫡长子,按理来说,安国公府是老牌世家了,顾望慧算是高嫁。
“想你也没见过大姐夫吧?我在顾家这么些年,见过大姐夫的次数不足五次。大姐姐在安国公府过得似是不好,但是每次回来老夫人和母亲总是教大姐姐如何讨公婆欢心,大姐姐也没有小时候那般畅意了。”
“其实那时有个男子来给大姐姐提亲,据说是个顶好的人物,却被家里人生生拒下了。那时我便明白,咱们家的孩子嫁给谁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说完,阿竹便怅然望向窗外一直正含苞的红梅。
妙宛却一直盯着阿竹:“你呢?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会把你嫁给这种人。”
“妙宛,嫁给谁是父母之命,我岂能反抗?我吃用顾家十五载啊,若是只嫁给一个小小的江南许家,岂不太辜负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午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顾望宁借着给顾泽白帮忙的借口,推脱不来和许晋一起吃饭。两个老爷和顾泽白要值班,大房大夫人和二房二夫人外出有事,一天也见不着人影,于是这一顿迎客酒只有五个人寥寥围坐一桌。
一桌子精美菜肴之下,众人却显得都有些魂不守舍。
吃到一半,阿竹的碗里伸进一双陌生的筷子,抬头竟是脸上堆满笑容的许晋夹了一块樱桃肉。
“吃啊阿竹。”
阿竹脸上立马带上礼貌笑容:“多谢姑父。”
妙宛疑惑地看着这一出戏,老夫人和许怡晴竟是一丝动静都无。
阿竹的心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再无动过任何一道菜。
用过饭,老夫人又将几人留下,和许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听说姑爷家有一个年纪轻轻便考上进士的小子,真是人才辈出啊。”
许晋拱手:“岳母大人过奖了,不过是小小成绩,何足挂齿。只是这小子随我一同来到京城,颇是听到些阿竹的美名,想要见一见,不知岳母大人意向如何?”
还没待老夫人开口,便听见妙宛冷冷开口:“当然不行,阿竹自然有事,便让那小子等着去吧。”
许晋笑容僵在脸上,许怡晴脸上更不好看,而老妇人却是嗔道:“不许无礼。”
妙宛一脸无畏,正想拉着阿竹离开,却见阿竹一脸失神。
那天许晋又和老夫人说起来,一边说那子侄年少有为,受人赏识,一边说那子侄家资颇丰,媒婆快将家里的门槛踩破了。
原本那老夫人不甚看得起这许晋,之前说话总是有一遭没一遭的,如今许晋说两句她会两句,竟也说了好一会子话。
底下坐着的三个女孩子,许怡晴低头不起,像是不欲见到自己生父,阿竹侧脸倾听,眼里却是无光,倒是妙宛眼里的火都要冒出来了。
说到一半,老夫人突然问起阿竹愿不愿去江南那边玩,阿竹愣了片刻,恭敬回答:
“祖母许我去我自然是想去的。”
“我有事,你出来陪我。”妙宛撂下这句话,拉着阿竹往外走,不顾身后人的挽留呵斥。
阿竹一径被拉到附近的一处留春亭内,当面迎来妙宛的询问:
“我当你是一个聪明通透的,没想到你今日竟是入魇了,就由着别人欺侮你。”
阿竹这才微微回过神,知道妙宛今日一直护着自己,心中一丝感动,口中却说:“我要是通透便不会回来了。”
妙宛气得站在原地绕圈圈:“走,你现在马上和越云峥去冀州,别回来了。”
阿竹却笑了:“妙宛,十五年养恩……”说到这却是再说不下去,心中苦涩难言。
之前遣人将附近都守着了,现在却有个小丫鬟在不远处向着两个大丫鬟说着什么。
阿竹正巧说不下去,于是问道:“怎了?”
绿枝回道:“回小姐,定北王府的世子爷和夫人来探望老夫人,老夫人让您快些去见客。”
阿竹心下一松,看到妙宛质疑的眼神,马上收起笑脸。
“这世子忒厚脸皮,”阿竹皱眉嗔道,“你别气,我等下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