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景晓萌不曾有真心交过朋友,或许也就是因为他的“挑剔”吧?因为只要发现别人身上有自己忍受不了的缺点,景晓萌就会把他归类成普通朋友,并不会交心。
而这次因为张稀霖找人代考的冲击,景晓萌开始消停了一阵,没再频繁出现在张稀霖的周围。他开始与自己做起了斗争,思考他的人生,陷入了一种夸张想法当中无法自拔。
夜里他也奇异的失眠,忘了一如既往的早醒。
他也开始想起以前,想起现在,和未来,还有一些自己的事,和发生在别人的事。那些思考令本就不怎么勇敢的他变得畏缩起来,饱受精神痛苦。而且也鼓不起勇气改变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很自私,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忽视这个疙瘩,怕这么一退缩,他以往坚持的一切也都会一步步退却,而如果落到那样的地步的话,那到时他还是完整的他吗?--景晓萌不时地会这样想,只是痛苦。
但无论他经历了什么,在一贯独自生活的张稀霖眼中,他也就是一副可能用脑过度疲惫的模样,并不是非常引她注目。
毕竟怎么说,张稀霖是不喜欢、也不习惯接触人的,不见到他当然更好。因为她总是有那么一种直觉和可疑的想象力,总觉得景晓萌对她似乎有什么企图似的——事实上也证明那企图一直存在着。
只不过张稀霖的直觉虽然一向很准,也很富有看破事情本质的能力,但对于自身的魅力却毫无所知,所以即使猜到了一点,但却完全搞错了方向。
所以这场景就变成,他们就像两只各自守卫自己领地的动物,只要景晓萌一动,她也警觉地严阵以待。而景晓萌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她也就没什么想法,毕竟她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只是猜测而已。而他们之间一直相安无事,也因为她一向擅长忍受孤独,没有什么特别表现的原因所致。
这样忍受孤独的生活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奇怪、很难熬,但对张稀霖来说却没有什么。因为在她独自在那个别墅阴暗角落生活的前十几年中,她完全靠自己脑海中的世界活过来的。她也不喜欢任何人闯进她的世界——所以景晓萌自己“知难而退”,她反而觉得更好。
然后就是这样的,每个学院的生活作息不同,而且张稀霖又特别申请了在家住宿,平时也没参加什么其他社团活动,或者运动会之类的情况下,他们倒是有好一段时间没再见到过对方了。
而当张稀霖再次见到景晓萌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月后的涂洛医院一楼大厅。
那天也很巧,景晓萌刚好在涂洛山下的操场打完羽毛球--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来这里已经成为惯性。然后再回程的路上,就遇到了正要出社区去市医院检查的姚家姐姚奶奶。
当初景晓萌报名参加涂洛社区人员服务一对一的帮扶的时候,就是冲着张稀霖去的,而现在虽然自己心生退意,姚家姐也并不是真的那么需要别人帮忙的人,景晓萌却还是收拾收拾,陪着她去了医院。
刚进市医院门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低头哀戚走过的张稀霖。
景晓萌托着姚奶奶的手一紧,犹不自知,而姚家姐却喊住她,“哎,稀霖啊”
张稀霖似乎大脑一团乱糟,停下,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堪堪地漫不经心打了招呼,神情有些恍惚。
姚家姐就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稀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呃,溪岩……生病了,不是很严重的,就是发烧了,我来医院取下她的药,恩……那我先走了”
张稀霖向来不多言,咳嗽了一下,稍稍向姚家姐微微点头,没理会姚家姐接下去说到一半的,“哎,那好,那你等下我吧,我只拿下药就好的,待会我们可以一起坐最后一班车回社区……”
张稀霖没听完姚家姐说完的话,就急促地转身离开了,在景晓萌眼中显得失礼又粗鲁,这让本就觉得她敷衍了事的景晓萌,变得更加不满。
即使他知道,他不应该对她那么苛刻,但此刻却还是觉得他看错了张稀霖,竟不知她如此无礼!
或许人就是这样,只会按照自己心里所想的为基准,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之前的景晓萌认为,这是张稀霖可以做到的他做不到的潇洒,也没想到按照张稀霖的思维来说,本来她就要走了,却还要留下来,陪着刚进医院的他们坐最后一班车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景晓萌的知书达理刻到了骨子里,虽然偶尔思维会脱缰,但还是基本上是个儒生的。稍微安慰了下有些怔忡的姚家姐,虽然他找出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可能是她妹妹出了什么事吧,才会这样......只不过想着想着,他又有些不理解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就算再怎么悲伤,没有谁欠她,又怎能将情绪加注在别人身上,将人忽视得这么彻底,漫不经心呢?
在景晓萌的世界里,无论如何,一个人都要对别人保持最基本的尊重的,就算再狼狈不堪,也不能这样无礼,这也才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还有的礼性。
亏得张稀霖还是中文系,学透五千年文化遗产的学生,竟不知会让人如此失望。
景晓萌默了默,扶着姚家姐进了医院,隐去眼底的一抹悲凉决绝,虽然并没有那样的决定,但其实心里已经默默有种隐觉,打算放弃这毫无二致的爱恋。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张稀霖走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看着电视台的大屏幕上视讯不停地播放,身旁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的氛围让整个天空的色彩都变得明媚亮眼。只是,明明是这世界上这么一个美好独特的午后时光,张稀霖却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像掉进了谷底那般疼痛。
她一向是个情感细腻,正派的人,自认内心也有自己的信仰和度量,所以自己这一生没有做错,也不会做错什么。之前的命运多舛也就算了,那些她都可以承受。只是,好不容易撑到了现在,她为什么却要再遭此噩运?
大概生活总是爱开这样的玩笑吧?
以前,她的父亲,那个在众人面前什么都好的温良父亲,就因为中年无子而逼她母亲生下了又一个女生的自己后,这才导致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妈妈,休养了几年也还是那样孱弱。且在生张溪岩的时候,身体更加不好了--那时已将近油尽灯枯的母亲,直接就快去了,所以张溪岩才一生下来就那个痴傻样子。
而她的爸爸很疼张析闻。因为的确,比起下面的女儿,张析闻显得更懂事,更优秀体面,值得疼爱也拿得出手。而她妈妈,因为大女儿有她父亲宠着,二女儿也能自理,所以更爱惜张溪岩--因为小女儿的情状更可怜,值得让人心疼……
即使一直以那样状况活着也就算了。
可现在呢?
她的心脏,她的全世界,原先已经被她无良父亲和心力交瘁的母亲的忽视割裂得伤痕累累了,不过那也只是精神上的苦痛。
但这次,却是真实地在她这一串生命物质的结合体上的伤痛。
她的血液,似乎被一种从地底深处的力量贯穿了全身的灵与肉,像泉水从她的口腔入腹,进入血管,直到透过那破裂了的心脏,造成全身点点滴滴消耗生命烛火的改变。
然后那种死亡的气息再从毛细血管溢出,挥发进惺忪的空气当中,蒸腾升空,再盾化云雨深入地下,却遵循着守恒定律那般固执地盘踞在她的胸腔那里。
她一直以来,都认真、用力地活着,孤独的坚持着自己的信仰活到了现在,虽然看上去也的确是挺漫不经心的,可她也遵循妈妈的遗愿,好好照顾张溪岩了--并且把这当做是她这辈子都要用尽全力努力的事情了——当然,她也以为自己的这辈子也就是这样过了。
可刚刚在医院那里,医生说的话,却打碎了她本就为难勉强着的生活意志。
“你先天就心脏不足,能支撑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很好了……”
“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不仅绞痛会加剧,而且生命也会……”
张稀霖就这样,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全是这些话在回荡,脑海里却全是无比的后悔,心想着倒还不如就忽略自己的疼痛,当做不存在就好了--因为那样的话,她就不会知道自己生命的界限,如果突然有一天心脏爆裂死在路上的话,那她也不会徒增这么多烦恼了--本来她就已经为张溪岩的病情担惊受怕,没想到现在却要为这额外多出的事情而耗神费力。
而她现在想起那医生给她理解的话来,好像仍有些模糊的感觉。
因为那些话好像看起来没有任何严重的意义,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可它所代表的一切却有着很大的意思,大到是可以颠覆生命的那种含义。
她从小以来不爱活动,就是因为不知名的气喘和难受所致。所以她总是下意识地避免剧烈运动,做事也一向是慢条斯理的--就怕哪天突然的心脏抽痛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没想找人说过,可是说过一次没人在意,第二次说了又被责骂麻烦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了。
后来那么多事发生过了,她也一直抱着只想着好好把张溪岩养大这样的想法,苦苦支撑着,倒也和她不甚健康的身体相安无事。
可现在这算什么呢?她都已经熬过那么困难的日子了,还以为曙光在前,却没想到却被生活如此地雪上加霜。
毕竟,张析闻虽然也是她姐姐,但毕竟相差太远,也不曾亲密。连要张溪岩的药钱都已经如此困难了,更何况是她这么一大笔的医药费。
其实严格说起来,要不是为了溪岩的身体着想,连笑都觉得没必要的她,才不会一直如此低头嬉笑,向张析闻索要零花钱的。可她现在又如何去和张析闻说,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需要救治了呢?
张稀霖不由地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努力克制即将掉下的眼泪。
她实在想不透为什么这个城如此繁华,却偏偏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却如此无常?
冰凉的风呼呼地刮过街角和透明玻璃的建筑,向无数的山林深处灌去,消弭在无声无息包裹着过度文明和山灵意味的冷冽空气中。
一串清脆的硬币声响起,年老的乞丐抬起浑浊的眼,眯着眼迎着阳光折射在镜面墙刺人的光,一个长裤长袖的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的花圃.
......
那一天,张稀霖是一路流着眼泪从市区走回社区的。
不过真难为她在如此悲伤的时候,脑袋里还记得哪边的路更少人走,哪边的路人更多些,只顾忌着自己的脸面要紧。
林间密密层层的树林世界,像片一片巨大的绿色的沙雾盖在森林的上空,伴随着蒸腾的烟柳光下风逝流去,再是一些细碎地声音飘落,轻轻晃晃,叶摆着弧度打转优雅落下。
可惜的是,那在恋人眼中浪漫,孩童眼中梦幻的落叶,却是她用悲伤一点点惊动的。
小剧场
(四)
“什么感觉?”,穿着白大褂的张稀霖一手用力按在景晓萌的虎口上,一边询问道。
“没什么感觉”,景晓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哈,果然还是妥协了!虽然不是粉红护士装,但好歹也算是制服诱惑了吧,而且里面还没有内内哦,么么( ̄ε ̄@),看那群吃瓜观众还敢笑我们没有情趣!哼哼……
没想到张稀霖收回听诊器却冷淡地皱眉,“没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就是最大的问题。你身体很虚——不过还有的治”
纳尼?!如遭电擎的景晓萌瞪大了眼睛,而后升起冲天的怒火,果断扑倒,决定今天再加一……不,两个小时!
一边动作的过程中,他还不由地愤愤道,“本来还想给你机会温柔一点,不过算了,机智如我,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哼,那我就用实际行动让你看看我到底虚不虚!”
“咦?你怎么里面还有衣服……哎呀,别打,别打,你的内衣不是我藏起来的,我不知道它在微波炉里呀!”
(五)
张稀霖,“你不该喜欢我的。在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是我爸爸。可其实我却把他的欺软怕硬、势利眼、固执和狡猾都学了过来,只不过我隐藏得很好,从来没说出口、也没机会去做而已……我不想欺骗你,但我没有爱你到可以改了这些的地步”
景晓萌,“可你并没有做出任何实际行动,而且现在也并没有对我隐瞒啊!在一起生活十几年的家人面前都没说出口的话,你却对我说了,我很高兴--而且,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稀霖:“好吧!只是(╥╯^╰╥),在这么煽情的时刻,你能不能别这么下流?!快把手放开!玛丽隔壁的~”
(六)
景晓萌 ̄へ ̄,“谁把东西放在这里的?!肯定是想谋害朕,让我跌一跤明天不能参加四级考试,真是太可恶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直人渣~……”
小包子嘤:“是麻麻耶!”
景晓萌(⊙o⊙),“啊~,what!额……哈,简直人见人爱!我早就知道,肯定是小霖霖太体贴我了,不想让我明天有一场恶战,所以才这样的,真是太感动了,我都快要幸福死了,太幸福了……” (﹏)
张稀霖→_→,“都能写出SC论文的人还过不了四级考试,还说这种话,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呀?”
景晓萌 ̄□ ̄,“嘿,我不用有脸有皮,我有你就够了啊!”
张稀霖,“恩?”
景晓萌(∩△∩),“因为你可以吃,脸皮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