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宇兰冷冷道,“呵,那你们是承认你们的贿赂罪行吗?”
看他们愣愣地却一脸不认同的脸,文宇兰继续道,“医生都说了需要静养,你们又说要关心他,却偏不肯离开。花也送了,祝福的话一个小时还讲不完吗?除此之外,综合你们的社会关系,一个是K城公共拍卖行行长,一个个又是k城城区房地产开发商之一,我很难想象你们会在这么严肃的病房里,在这种紧急的时刻讨论红酒,高尔夫之类的娱乐活动,还是要谈心?”
那几个人面红耳赤的起身离开,就在路过文宇兰身边的时候,文宇兰看着病床上的笑得灿烂的沐森林眸色暖了下来,却还是淡淡地对身后走出去的人说了一句。
“想要骂我的话,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再骂吧,我耳力很好的”
说完这句话,文宇兰转身将房门关上了。
“呸,不就是一个条子,能得她,看我不……”,一个人不禁吐了口痰恨恨的说,只不过在目光触及守在门口文宇兰的警卫冰冷眼神时又讷讷的收声,灰溜溜地离开了。
房间里,沐森林好心情地任文宇兰用目光把自己来回梭了一遍,还绽放大大的笑容追随者她。
文宇兰见状,只好收回上上下下打量的视线,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抠起椅子上的碎花,突然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似的问了一句。
“怎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沐森林看见这样的她,知道她是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安慰一个病人了,毕竟她以前也没探望过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觉得既好笑又温暖的沐森林假装沉思了起来,想了想看一下文宇兰,又为难地摇摇头,再看一下她。
文宇兰果真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心烦,似乎刚想直接发难,却又顾虑到他的心情缄默了起来,一双本就沉寂的双眸垂了下去,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不一会竟蓄满了泪水。
很难得的,沐森林这一次没拆穿文宇兰掩饰,静静地感受着她传递过来地悲伤。
是啊,肝癌后期,就算切除大部分肝脏也很难有存活的几率,怎么能不感伤?
吸了吸鼻子,文宇兰终于艰难地开口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你的肝,把坏的那部分,切掉就没事了吧?”
沐森林没带眼镜的眼此刻显得温润,他的唇动了动,最后却还是无奈化作一声“是”
文宇兰听着这一声低低的应答,差点哭了出来,她站了起来,想过去抓着沐森林的手,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把他留住似的。
就当文宇兰要走到病床边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文疏衍的妻子,文修兰,文都兰走了进来。
大概没想到文宇兰也会在此,他们明显愣住了,文宇兰则后退一步,垂眸看着赵熙微被文修兰,文都兰挽着的手臂。
她顿时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直觉,总觉得那三个女人绝对不会像她们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总觉得她们会夺走自己的东西——比如说文都兰就想要从自己身边抢走沐森林这个好友。
文宇兰大多数时候,都用迟钝掩饰她的灵敏身体不好,但并不是真的反应迟钝,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那些,只不过别人却以为自己可以骗得到她罢了。
而赵熙微也的确不喜欢文宇兰。
她是知道蓝恡钺是真正蓝氏家族的少数人之一,虽然有文疏衍对他们蓝氏兄弟的情谊在那,但想让文修兰嫁给他,却也是有些难的。
因为她知道他虽然不像表面那样的关注文宇兰,但一直在默默发力,做好准备要一手拿下文宇兰,只不过这件事被修兰察觉了,找自己哭诉了一顿。
她也只好想出了个办法,让修兰假装帮蓝恡钺瞒住自己,也好稳住他,而这也是她为什么也一直没动文宇兰的原因,因为她需要假装被蓝恡钺和修兰给骗到了。
而都兰是喜欢沐森林的。沐森林是巨富之子,赵熙微自然是满意的,可却不知为什么,蓝恡钺沐森林他们一个两个的,却都喜欢钟淳希生的病猫崽子。
而文疏衍那种年轻时候越狠,老的时候却更心软的人,到后面也是,虽然不说,但赵熙微知道文疏衍是真的喜欢钟淳希的,所以更心疼文宇兰了些,只不过文宇兰并不知道而已。
…………
最后,整个房间里还是沐森林率先回过神来,向她们打了招呼,然后拍了拍床眼神暗示文宇兰坐到床上。
文宇兰没有看到,只是更退了一步,站在了墙壁前面。
文修兰向她打了声招呼,文宇兰迟疑了一下,点了下头示意,他们攀谈着,文都兰削了苹果坐到床边递给沐森林,笑着一句。
“沐哥哥你吃呀,很甜的”,沐森林接了应了一声,往旁边挪了一下,眼睛却看着文宇兰——文宇兰应该很不想和她们呆在一起的,可能现在就想离开了,沐森林不禁这样想着,虽然知道原因,但太阳穴不由突突地跳,因为他实在不想她离开,却也不想她受煎熬。
所以文宇兰一动,沐森林握着苹果的手一松,就起身急道,“你去哪?”
文都兰看着掉在床单上的苹果,眼神闪了闪却什么话也没说。
文宇兰却是一顿,喉头动了动,本想说先去厕所待会再过来的,可却吐出一句,“你要吃什么?嗯,我下次来,再带给你”
文宇兰的眼神又是垂下,瞄着门的位置等着沐森林发话打算就走。
应该任谁都看出了文宇兰的心不在焉,所以像是报复般的意味,只听沐森林笑眯眯的有些羞涩地说。
“我想吃海果子了,我们小时候吃的海果子可以吗”。
一听到这话,文宇兰猛地的抬起头,目光里有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惊奇。
而一旁的文都兰不可置信大叫,“现在这时候哪有海果子?”
而后文修兰反应过来也开口劝道,“沐先生,你还有七天就要手术了,去南边海岛来回的时间要十多天呢……”
沐森林却是谁都没应,只看着门口位置的文宇兰。
没过一会,文宇兰抬手打断了文修兰的话,褐色的眸盯着沐森林好久,似乎看进了他的眼里,又像是想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里一样,缓慢眨了一下眼,文宇兰才转身离开,徒留一室寂静。
楞了一会,文都兰不由地皱眉道,“她怎么这样嘛,做不到就说嘛……”,噘了下嘴,还想说什么的文都兰被赵熙微一瞪,看到沐森林的脸色也不好,才默默地闭嘴。
夕阳的余晖撒进窗扉,照映着沐森林的轮廓,他紧抿的唇,高挺的鼻梁,长翘的睫毛,如雕塑般的精致,和深邃的眼一般深沉,令文都兰不禁看得痴了。
进手术室的时间一拖再拖,沐森林的炎症也更有加重的趋势,偌大的病房瞬间聚拢了许多人。
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沐森林坚决不肯手术,也不愿意开口,倒是文都兰她们稍稍猜出沐森林应该是在等文宇兰,但却没人想要开口为他解释,或是打电话催促。
医生看他虚弱的样子着急不已,可沐森林没看他,眼睛却一直往门外望去,众人猜到他大概是等着人来,但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真的弄成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病房里张家,莫家,包括蓝恡钺、蓝域利,和沐森林,沐家有关系的人都来了。
蓝恡钺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而蓝域利托着肘走来走去,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让他的脑仁快要爆炸。
他愤愤地抓了抓头发,刚想大吼一声,咚咚咚,门被敲响,所有人的视线都朝门口看去。
推着架子刚进门的护士一下子被这么多夹杂着冰冷,不耐烦地目光盯着吓了一跳,铁架子和地面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众人不在意地又收回各自的目光,不再说话,只剩一旁的护士战战兢兢换药水,和视频那头沐老爷子怒吼的声音。
“沐森林你到底在想什么,又不是个小孩子了,难道还要人哄你进去吗?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进去我就让人把你打晕了再……”
护士小姐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沐老爷子的话,沐老爷子还以为沐森林怎么了,吓了一跳,看到沐森林还好好的,就不禁骂咧咧说要投诉那个护士。
可沐森林的眼却越过电脑直看着门口,一动不动,沐老爷子刚想唤回孙子的注意力,就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喊了一声“沐森林”
“沐森林”,文宇兰又喊了一声,然后,突然出现在门外的文宇兰就这样抽抽搭搭地颤抖着走了进来。
穿着破了洞的蓝色衣服,一把自然卷的头发干枯像杂草,咬着几乎快没了唇形的薄唇,文宇兰的脸皱成了一团,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成串的眼泪就从她大大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她跌跌撞撞走到沐森林的病床边,努力抓紧床杆才勉强站稳,慢慢平复下来,但在开口的时候又忍不住掉了眼泪,低头道。
“对不起,沐森林,海……果子现在还,没熟”,滚烫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打在文宇兰抓着青涩海果子手心上,沐森林轻轻地将手覆了上去,握住。
一阵刺骨的冰凉从她毫无隔挡的肌肤穿了过来,沐森林缓缓揽过文宇兰腰,把头搁了上去,轻轻地说了句没关系。
文宇兰却哭得更厉害了,文都兰看着那颗长相奇怪的海果子奇怪道,“现在不是起大海风不能出海吗……”
但她眼尖地看到文宇兰帽子后明显的苔藓痕迹就不再说了,那肯定是被海藻缠上,不然就是摔在岩石上才有的痕迹。
可是沐森林说想吃海果子,她都特地托了别人空运过来一篮,现在摆在床头一个也没动——想想也是,如果有想吃的东西以沐家的财力有什么吃不到呢,只是沐森林想吃文宇兰亲手摘的吧!
不过这么大冬天地提这个要求,文宇兰还答应,不知道是沐森林狠心,还是文宇兰傻,文都兰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
文宇兰一向是个自制冷静的人,但这样的人崩溃起来也很难恢复,文宇兰陷入即将失去沐森林的恐慌中,紧紧的抓住沐森林的手摇头,“可是我不想你死……”
赵熙微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眼光一转,就吃惊道,“什么会死呀,不就是普通的切除手术吗?原来森林你等的是宇兰呀,你怎么不早说?看宇兰急的,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赵熙微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很快说完了,这话给人遐想,消化的空间很大,沐森林都来不及阻止,给拉的一手好仇恨。
他的腹部已经抽痛很久,意识索然清醒,但文宇兰身体一僵,挣脱的时候他都无力抓住她的手。
所有人都看到文宇兰恍然大悟被骗后,气得要把那颗海果子扔出窗外,但还是忍住了。
她这种直接的人高兴了就对你笑,不高兴了就自己一个人待着,她克制不住气得发抖的身体,撑在病床上,“你怎么能骗我你快死了!你,沐森林你,真的,已经耗尽我毕生的耐心了”
盛怒攻心又感凄凉的文宇兰,满身怒火,却泪眼模糊地向外摸索时,身后传来一个重物砸地声和一阵惊呼。
她握住门把的手顿住了一下,还是拧开了门。
只是不小心绊倒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被一个高大,充满烟草气味的野性男子接住了。
文宇兰立刻认出那人是蓝恡钺,但却不知什么时候蓝恡钺会抽那么重的烟了。
她扶着门把站直后,看着他精致修身的西装上,沾染了海水析出的白色粉盐和绿绿的苔藓更觉烦恼,伸出手想拍一拍,却怕他嫌弃自己的手更脏,只得在半空中停住,虚弱的说了一句,“我到时候再赔给你”
是没心情处理吧!蓝恡钺在心里嗤笑一声,陡然抓住她腾在空中的手,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把她抱回家去,找一个地方好好把她藏起来,让谁都找不到她的欲望。
他的内心在狂怒叫嚣着这一点,可他却清楚的知道,他不能这么做,而且他还只能看着她和别人一起痛苦大笑,轮到自己时却是小心翼翼和避之唯恐不及。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里面的医生跑了出来,着急道,“文小姐,沐先生不肯动手术,你看你……”
医生欲言又止,文宇兰暂时恢复理智却是大怒,“你不会把他打晕,难道让他这样疼死吗?”。
似乎讲太大力,文宇兰捂了捂心口的位置,又重复了一遍,“我会待在医院的,你这样告诉他”
那个医生刚刚也知道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有些木木地看着文宇兰卧蚕眼下大大的眼袋,和瘦削得下颌骨更硬朗的脸庞。
文宇兰被这目光看得不舒服,刚缓和的脸又皱了起来,斥了一声“去啊!”那医生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跑了进去。
简短来说,文宇兰和沐森林的关系缓和,是在当沐森林手术完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文宇兰总是对沐森林生不了气,或者说是生不了太久的气。
文宇兰因为沐森林的一句想吃海果子,而大老远跑去南边的海边采回,这下沐森林手术成功出来,她却是又病倒了。
恢复力相当好的沐森林醒来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到文宇兰的病床上,去与她十指交握那与自己一样大的手,擦过她那说过世界上最甜蜜生日书的干枯的唇。
而很久才堪堪醒来的文宇兰径直躺在床上,似乎又恢复了孤寞地看着天空。
“你不知道,其实那一刻我真的宁可你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的每个笑容我都珍藏,是因为你的笑让我觉得这世界上还有一缕暖光能照耀进我的世界”
“为了不让你的余生留下遗憾,我都埋怨为什么我不曾学过医术,要是这个也就算了。但你欺骗我你的了肝癌,还和文都兰她们在一起,在我眼中就算背叛——”
“你明明知道我和她们的关系,可你却还与她们为伍,这就代表你默认他们的行为举动,而这在我眼中是不可原谅,所以以后请不要和我说话让我为难……”
文宇兰话讲的很长,也很决绝,似乎要与沐森林永远决断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