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恡钺一直觉得这样的事情很不公平。
就像他爱文宇兰也受了那么多苦,可沐森林那样欺骗文宇兰,却只是在后来醒来的时候,弱弱地说了一句,
“我想你给我一个奇迹,我想知道你能为我做到什么样……”--就轻易地取得了文宇兰的原谅。
诚然,沐森林也只有这一次,他也才试探过文宇兰这一次,可这次的结果他很满意,所以他也会毕生爱着文宇兰。
可他不行啊!他似乎永远无法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文宇兰的理解,至少是表面上的谅解,而光这,就已经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话分两头。
赵熙微知道蓝恡钺爱着文宇兰,可她的修兰也爱着蓝恡钺啊,所以,在整理文疏衍遗物的时候,她竟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虽然她也不想,但无“无奈”之下,赵熙微只好用蓝氏家族成员名单上人的安全,来威胁蓝恡钺娶文修兰。
那本蓝氏家族成员名单上有两万多人,现在是已经有了正常生活的,而一旦罪证暴露出去,那几乎他们所有的人都要枪毙,即使是在改好的前提之下,那是他的责任。
所以蓝恡钺没有办法地,也早就知道自己的末路一般,只好和文修兰结婚。
只不过巧就巧在,蓝恡钺结婚之后修了幢城堡,周围围着高高的围墙,房子的四周种着各种各样的果树和蔬菜,那房子的模样,完全都是文宇兰喜欢的的样子——而且她还是在他们这一群人最后一次旅游时曾说过的!
有人是隐晦猜到蓝恡钺的心思了,但文宇兰这个迟钝到天际的人却十分不高兴了,因为她的创意都被抢走了,那可是她曾经想要努力过的方向,只不过后来没有办法达到才放弃的啊!
可再怎么,也不是就这样用了都不带说的……
而文修兰知道这是母亲给她要来的幸福,她虽然觉得不耻,但也没拒绝,只想着可能能用时间感化。
她也“大度”地给蓝恡钺文宇兰他们独处的时间,因为这也是母亲赵熙微在她婚前嘱咐过自己的。
而他们唯一的吵架,就是蓝恡钺在邀请文宇兰来“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公事时。
文修兰为自己辩解说,她是怕有些羞涩又很敏感的文宇兰,会有些招架不住他,而且也怕文宇兰因此下次不会再来,所以她才进去的。
但蓝恡钺却只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看她。
其实说是蓝恡钺结婚,好像也十分顺利似的,但过程也是很漫长的。
蓝恡钺自从答应了赵熙微的要求后,答应了自己舍身、救那两万个已经开始正常生活的人,就如同他和蓝域利一般,已经重新新生的人后,心中却是被酸涩充满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新生已经毁灭了,从此,他只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象征——--只要他一直和文修兰一起,那就是他余生不可推卸的责任。
理智上和事实上他都知道,他不会后悔的,因为和那两万个家庭的美满,他的感情实在太过渺小,不可相比。
当然他也可以撒手不管,或者用邪恶的方式对待赵熙微才是,把她杀人灭口,可他此生已经发过誓不再伤人性命,也不想到时总会查清事实的文宇兰对他失望。
而赵熙微也不是那种愚蠢得任人摆布的人,所以竟然是毫无办法。
蓝恡钺要娶文修兰了,要当赵熙微的女婿,文郁兰和文都兰的姐夫而基于文宇兰和文疏衍的关系,他也勉强算是文宇兰名义上的姐夫。
可他却一点也不想这样,因为只要他一想起这个,就浑身冰凉,不能呼吸了。
他想尽办法想要去找文宇兰的所在,但现在找到了却是能做什么?
蓝恡钺站在警局内部的大马路旁,看着因为手术恢复而无事可做的文宇兰,蹲在她的山后小屋旁,在处理那些花草,彼时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她正干的不亦乐乎。
不过就算是那样,她也还是一下子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然后转头看他。
蓝恡钺也不知他是怎么面色如常地笑着走上前的,他只知道他在她的小屋里坐下的时候,她给他端来一杯水,水漾的颜色从透明的玻璃杯里溢了出来,夹杂着缕缕热气蒸腾。
蓝恡钺一贯是不喜欢热水的,端起时手心的温度微微有些烫人,就像文宇兰疑惑他为什么会来的目光一样烫人,他顿时就不太想喝了。
可他还是把它放到嘴边喝了,没有吹气,入唇的温度有些高,但却很舒服,蓝恡钺似乎都能感到一股热流从他的喉管流下,感到它在体内的哄然存在。
他本来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白开水而已,却没想到,而后后突然就有山楂和柑橘的甜味在唇齿间散发开来——就像她那样,看起来也只是一杯烫人不起眼的纯净水,让人不想触碰,饮用,如果不是亲自品尝过后的话,根本不知道她的温暖芬芳……但如果尝过那种滋味的话,每个人都会喜欢这种别具一格的味道的,不论长远或短暂。
可他现在,明明就坐在这里,正坐在那美妙的滋味面前,却要永远失去这种追求、甚至拥有这种温暖的机会了!
蓝恡钺压下苦涩,只能开口问她要了些她晒的花茶,文宇兰似乎没料到他会要,愣了一下,起身给他包了一大包。
只是递过去的时候嘱咐了一句,“你平时随便喝喝就好,喝太多会腻的”
蓝恡钺不置可否,看上去是没有听进去,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文宇兰也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文宇兰以为自己给了他东西,蓝恡钺又没什么事,大概就会起身离开了,但他却没有,仍是坐着。
文宇兰也是那种不怎么爱答话的人,至少今天不怎么想,因为蓝恡钺是突然造访的,她并没有那种准备,所以后来就是他看电影,文宇兰在一旁看书,就这么过了一个下午。
快到晚餐的时候,文宇兰开始焦虑起来,蓝恡钺知道她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留他下来吃晚饭。
毕竟他那么毫无征兆的到来,打乱了她一下午的闲适时光和计划,而且他肯定从不与人外出的文宇兰肯定绝对没有想和他出去外面吃的打算。
但后来文宇兰还是安定了下来,看上去是打算留他吃饭了,于是直白地问他,“你要吃什么?”
按道理以蓝恡钺的性格,会说随你方便的,但蓝恡钺知道,文宇兰是那种直接的人。如果问过你了却不说,她是真的不会再问你第二遍的。
当然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沐森林,只有当他说随便或者不吃的时候,文宇兰才会关心他,再问他,直到沐森林愿意说出他喜欢吃的为止,或者体贴的篡改菜单来符合他的心意,而其他人没有这个特权。
其实按照蓝恡钺的身份来说,他完全没有必要费尽心思要让她关注他,因为那也没有任何成就感可言,但他就是该死的忘却不了她那么温柔的样子,却不是对他——这该死的嫉妒心,可真是。
所以蓝恡钺直接说了,他想吃肉羹——因为他知道她是喜欢吃肉的,而且是无骨肉汤,所以他也想和她一样吃食。
也果真,文宇兰听后,眉间不可察地更舒展了些,她转身进了厨房。
在这种透视性结构的房子里,一个人待着或许才自在些,但蓝恡钺顾不得舍不得她不自在了,他只是想着自己能在他人生最后的自由时光里,以这样的方式好好拥有她,所以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却不敢带上侵略性。
文宇兰很快将肉羹端了出来,只不过放在桌上的时候,她自己反而愣了一下。
然后略微不好意思地朝他坦白道,“嗯……我不喜欢吃青菜和饭,忘记煮了……”
蓝恡钺抬头看她,莞尔一笑,不知为什么,有些随意地柔软,“我谅解你,以肉为食的强行者”
这话说的不冒犯文宇兰,所以文宇兰也还能欣然接受——事实上自从文疏衍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后,文宇兰对一切的事情,其实都很宽容大度的。
然后蓝恡钺拿起汤匙伸进碗里,稍微搅拌了一下,汤底的浓稠的牛肉肉糜翻了上来,经脉寸断,很是软糯可口。
蓝恡钺注意到文宇兰的那碗明显稀了很多,上面还洒满了葱绿欲滴的香菜碎叶,一搅,深褐色和绿色混合,散发出极温热的香气。
蓝恡钺咽了口口水,突然伸手将文宇兰吃得正欢的碗挪了过来,把自己的推了过去,“我今天也想试试香菜的香味呢!”,他如是解释道。
文宇兰的汤匙悬在空中,愣了一下,汤匙底部滴下一滴汤汁,文宇兰眼疾手快的用另一只手接住,滴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她用舌头将那块汤汁舔了一下,努了努嘴。
“全世界只有15%的人喜欢香菜……”,她想说你其实不喜欢香菜的吧,但她咳了一下,却又觉得这样揭穿不好,只好又不说话了,低头将那碗没有香菜的肉糜吃得干干净净。
向天发誓,文宇兰吃过的饭碗,是真的和洗过了的一样。
她就那样,捏着汤匙的顶端,就像她拿筷子那样拿在极后端的位置,却很好的将碗里的一切都取食得一干二净,大概是因为她以前饿过,所以她一直很珍视食物的原因所致。
吃完饭以后,文宇兰有些拘束,蓝恡钺也毫无知觉。
夕阳的光辉透过窗缘撒在他们身上,落下空荡荡的影子。
蓝恡钺很想认真体会,留住,不,是记住这样的温暖,可他的神经线却像喝醉了酒般地失控,失焦,什么也没记下。
后来,蓝恡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了那间屋子的,但却知道他一出来就忍不住掩面哭泣,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那样坐在了地上,缩进文宇兰刚刚修剪过的草丛里。
天空也应景的下起了雨,阴暗,灰沉,就像他小时候一个人待在无人的角落里,所有的正义之士都来指责他的家族,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之时……
文宇兰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件宝贵的文物那样,沉淀下了美好,纯粹,厚重。
他知道她可能慢热得,要用一辈子才可以融化,可——可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蓝恡钺在结婚前的那天晚上,把所有的花茶都泡了,喝到要吐了,却没文宇兰说的那种厌恶情绪产生。
而文修兰也以为,蓝恡钺会在第二天婚礼上给她情绪看的,毕竟这婚姻是自己和妈妈一起逼来的。
但却没想到没有,蓝恡钺仿佛还因为和文宇兰是亲戚的份上和她对她好的很多。
文宇兰被邀请坐在了主桌,赵熙微不敢否决,幸好文宇兰自己拒绝了,说她要和沐森林坐一块儿。
而文宇兰那天也很性情中人,至少装出来得也像,她就是那种演起戏来能骗到一大片人的那种。
文修兰不禁想起他们白天所讨论的,当然那其实也是她偷听而来的。
在她眼中,文宇兰天生仿佛就是有那种好运,也可以说是厄运,没人当她是女的似的——在他们的婚礼仪式后的宴会,男士聚在一起的谈论,反而将本该在女士席位中的文宇兰囊括进去了。
文修兰是借故去送水果拼盘要推门而入时,听到文宇兰说分那句话的。
“……这不是很矛盾吗?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却发生关系,那么□□的欢愉并不能建立在精神层次的基础上,那并不算发生关系,只是机械运动。而如果是认识的人,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因为在日常的交集,而引发更强烈的快感,这就是所谓的由xing生爱的例子……”
里面的其他声音,在文宇兰说完后似乎愣了一瞬,然后沐森林的声音响起,“额,可是我还是没听明白……”
文宇兰啧了一声,“就是,如果是一夜情,那么欢愉最盛,但要是那关系发生在上司和下属中,认识的人里,那种欢愉会打折扣,因为和社会关系扯上了……不过也是那种关系最危险,因为很容易就会丢了心,爱上那个人罢了,因为你经常和那个人相见,自然会下意识地关注……”
沐森林似乎还想说什么,就是文修兰推进去的时候。
文宇兰正朝沐森林掷了一包纸,砸在他的肩上,不屑道。
“哼!你这种初二就看片的人,看得还是gay片,还好意思说听不懂!”,文宇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这实在是因为文宇兰待其他人也如同沐森林那般熟稔,也知道他们不会嘲笑自己,而且还会很认真听她说话,也会从心底尊重她,所以她这才渐渐也放开了些,不怕展现出真正的自己了。
沐森林那时躲了开来,笑嘻嘻。
“我那时候不是也叫你一起看了吗?是谁当初面不改色地应了,然后到那一天……”
沐森林把脸凑到文宇兰面前,学做无辜而又震惊的模样。
“啊?我以为你开玩笑的!啧……”
沐森林叹了一口气后,又恢复他的原本模样,急匆匆道,“然后你就走了,这样搞得我很狼狈耶!”
众人哄堂大笑,这下也知道了文宇兰才真是这世间真正水性的女子——以前她是因为所有人都对她误解,所以才如此冷冰冰地对待所有的人,而现在别人理解了她的思维,并不误解,甚至包容她了一点,她就也如此,更加宽容和睦的对待她人。
只不过她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像比如赵熙微这样危险的人,她会远远避开,而像宋墨扬--也就是欺骗了她多年的李佛松,她也不会原谅。
文修兰也寄希望于蓝恡钺能和她因xing生情,毕竟钟淳希是个一点都不睿智的人,到最后不也还是让文疏衍爱上她了吗?
自然文修兰也是希望能够如此,让蓝恡钺喜欢上自己的?
沐森林在最初把话题引导到xing爱这个点方面,本没想到文宇兰会参与,然而文宇兰不仅说了,还表达了一定的态度,机会难得,这就值得深入了。
于是他又问到,贼嘻嘻地,“说老实话,你那时候在扫黄组工作的时候有没有……”,沐森林讲到这里,反而不知道要用什么形容词来措辞,一下子愣住。
文宇兰皱眉了一下,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了。
刚刚那是在辩论倒还没有什么,可是现在那种隐私的事情,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地宣之于口呢?而且还是在别人的婚礼上,如何能如此低俗呢!
“我要走了”,文宇兰突然起身说。
沐森林不敢去拦,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迟秋人。
迟秋人则是一动不动,等她出去了后才看向他,“你不知道她没有人教导,所以什么也不懂吗?那些强行懂得的事情是生活逼迫的……她的心理和生理上都早已经被她自己阉割了——她是个性冷淡。所以别再欺负她了”
迟秋人轻蔑地看了一眼沐森林,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沐森林这样老拉着文宇兰“堕落”,又改变了她的样子。
就是这种做法,让文宇兰在这个一向迟钝,有自己做事一套原则程序慢慢来的人,却在如此快速变化中,即使茫然也十分尽力地想要跟上他们,所以他径直拉着孔繁西也跟着走了。
文宇兰因为文疏衍死前的忏悔,所以也算默认和文氏三姐妹的亲缘关系,又加上已经正道昌盛的蓝恡钺的盛情邀请,加上那地方又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修建的,所以她有时会留在他们的城堡里过夜。
蓝恡钺晚上还偷偷进去文宇兰的房间,有时默默地看着她,亲吻她到锁骨,却还是忍住。
而且因为知道文宇兰怕人,白日里的蓝恡钺变得更加温文尔雅。
文修兰为蓝恡钺家族事业的漂白身份做的很好,却还是抵不过文宇兰为了救蓝恡钺被竹子刺到的痛楚。
蓝恡钺在所有人面前第一次哭,就是看到因为文宇兰为了救不小心摔倒的他,而伤的血肉模糊的手臂。
那时的文宇兰终于迟钝地感觉到了蓝恡钺的爱意,可她没说什么,只是意有所指,却并不明显说,“我这辈子最讨厌背叛和打上别人的标签,连我的妈妈,虽然是不经意,也当了小三,我不可能走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