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姜翎入睡,梦见了与商渊初见时的情景。
那是宣明七年夏。
大商传统,为储君要能文能武。所以,太子满十五岁,要入军学处。学习两年军事课程,同时上战场杀敌一年,以示武成。
此传统风险性很大,毕竟战场不是儿戏,历来有不少储君都在战场上受了伤,但不危及性命,这就是荣耀的伤痕。
殷皇偏爱儿子,所以欲将太子送去历练的消息公示在军学处,但是被姜定山否决了。
武将嘛,粗俗。姜定山大概就是说,大家都知道你儿子是太子,必然会让着你。让着太子,这历练岂不成了一种笑话。
所以为了公平,请太子不要暴露身份。
这番话说的很在理,殷皇只能答应了。
背地里找了几个要好的大臣,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够在军学处帮助太子,少受磋磨,避免缺胳膊少腿的现象,只将这三年应付过去,完事。
但在第一天,太子就与一少年发生争执,被绑架了。
这个少年,就是姜令。
天朗气清,惠风徐徐。
军学处依旧是闹哄哄的一片,各世家子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闲话。
姜令穿着一身红色衣袍,手里拎着一壶酒,正笑意盈盈的走进来:“少桑,卢家铺子的酒我买回来了,劲道可真大,昨天在家偷喝了两杯,差点叫老姜发现。”
墨少桑手里正玩弄着个机械,随手一丢:“拿来我尝尝,那家的酒我眼馋许久了。”
两个人凑在一处,拔出酒塞子,酒香顿时充盈了整间学堂。
又有几个学生凑过去:“姜兄,墨兄,给我也尝尝。”
“没有杯子,一人喝一口吧。”姜令兴奋道,“少桑,你先喝。”
“那可不行。”墨少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杯子,倾倒了半杯“我只尝尝,待会别叫夫子知道。”
墨少桑慢慢品尝,啧啧啧个不停。
“你啧什么?”姜令看他眯着眼睛,装模作样,急切道,“味道怎么样?劲是不是特大?”
“夫子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围着的人一哄而散。姜令赶忙将酒坛子往旁边一推,推不动,他惊讶的抬头看:“你谁呀?”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面色冷淡,也不搭理姜令,只端坐着。
墨少桑也端坐好,在他身后小声道:“他是新来的,叫姜渊。”
“哼,”姜令冷哼一声,看着来人羸弱不堪的样子,“什么瘦猴子,也配和我一个姓。”
军学处的夫子是姜定山的爱徒,陈江,二十六岁左右,留着两撇小胡子,性情不大好,虽不发火,但说话阴阳怪气至极,学堂里的人都称呼他“陈阴阳”。
“陈夫子好。”
“陈夫子好。”
三三两两懒散的声音传过来,陈江皮笑肉不笑:“都没吃饭是吧,先去操场上跑两圈。”
“等等”陈江面色严肃道,“学堂里怎么有股酒味,谁喝酒了?”
“是不是你?姜令。”
姜令摊开手,将埋在□□的酒坛子一夹:“哪能呢,陈夫子?”
陈阴阳打量他一番,冷哼一声,正要离去,姜令慢慢吐出一口气。
“夫子,正是此人饮酒,违反军学处的规矩。”姜渊的突然出声,让姜令一口气吐也不是,吸也不是,哽得他心里窝火。
“酒坛子正在他衣袍之下,人证物证俱在,请夫子按照军学处的规矩罚姜令十个板子。”
“你,”墨少桑简直惊呆了,姜令在军学处是小霸王一样的存在,且不说他狗仗人势,借着姜柱国的名号就无人敢惹,单单他自己加上那个帮凶就能将人折磨到怀疑人生。
那个帮凶就是墨少桑自己。他看着姜令面若冰霜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就知道,完了。
这个姜什么渊,完蛋了!
商渊看着姜令眉眼含笑,但笑意像是浸透在万丈寒潭之中,靠在他的耳边道:“很好,我记住你了。”
“怎么你威胁我?”商渊根本不惧他,“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姜柱国之子也不能免罚。来人,拉下去,打十个板子。”
众人一时间都诧异的看着商渊,商渊面色又些绯红,他忘记自己已经隐藏了太子身份,此刻只是姜家一支旁系子弟。
刚刚那番话像是一个人在作威作福,唱独角戏。
陈江转了转眸子,仍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这位新同学说的在理,姜令去领罚。”
姜令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夫子的话还是听的,连走前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仍是脸红的莫名其妙的姜渊。
商渊在军学处上完学,宫里的马车远远的停在小巷里,这样方不暴露身份。
他理了理衣袍,正要往转去巷子,突然被人蒙住了脑袋,打晕了过去。
姜令冷冷的扛着麻袋,墨少桑跟在他身后念叨。
“这人穿着衣料皆是上好的云锦,你们姜家分支这么有钱?”
“分支一个个穷酸秀才,没钱。”姜令歪头,“听说太子近日要到军学处学课。”
墨少桑捂着自己的嘴,惊讶:“这这这、不会吧”
姜令道:“管他呢,只要他自己不承认,咱们就当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