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蜃海察觉到身后的人把额头抵在她的肩头,毛绒的发丝扫着她的脸侧。男人虚虚环抱着她,与她的身体隔了些空隙,手臂看似没有用几分力气,但蜃海知道,自己挣不开这双臂膀。
身后之人的语气里除去最开始的愉悦,此时只剩下满溢的疲惫。
“先休息一会儿。”
话罢,也不管蜃海作何反应,整个人好像一阵烟一样渐渐消失。
“等等!”蜃海的心里有很多疑问,本能地伸出手去捉男人的手臂。
她其实没抱多少希望,却在最后关头触碰到了对方裸露的皮肤。
极凉——
不像活人。
在身后的存在完全消失后,蜃海感觉自己的双脚站在了坚硬的土地上。
有光照进眼里。
她抬手挡住眼睛,适应了一会,看向四周。
——门后的世界,确实是块没有记录在修真界典籍中的未知区域。
面前的场景太过震撼人心。
蜃海看见了拔地而起的巨大钢柱,看见了连绵不绝的绵延高山,看见了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的巨大光球向着她而来。
这就是星星坠落的样子吗?
她的双瞳映着白星,源自庞然大物的灼热感顺着身躯席卷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托起她迅速撤离了原本所站立的位置。
巨大的轰鸣响起,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出现在白星坠落处。
宽大的外罩盖住了蜃海的身体,她愣愣地看向站在面前的肖师兄,缓了一会,拢着对方的衣服,连忙向肖夜白道谢。
肖夜白不语,皱着眉擦了擦她的脸。
蜃海看到面前人手中的帕子从白色变成了鲜艳的红。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出彻骨的疼。
蜃海全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体上也遍布了细密的伤口,整个人仿佛刚从血海里捞上来一般。
惨不忍睹。
“好弱啊。”南鹭站在不远处,带着一份天真发出纯粹的感慨。
蜃海看了过去,粉裙少女站在兄长身侧,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连发髻都没有丝毫杂乱。
在过去的很多个日夜,蜃海都是脏兮兮一个人走过来的。
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未婚夫。
对方会救她性命,会给她披上衣服,还会帮她擦干净脸。对方待她很好很好。
好到蜃海有些想哭。
她想:“自己以后,若是真能嫁给面前的人就好了。”
蜃海虽然不清楚肖夜白为什么同意了这门亲事,但她并不觉得两人最终能成为道侣。
软萌的少女耷拉着头,很没有精神。
肖夜白轻笑了一声。不同于以往敷于表面的客套微笑,是发自心底的真实感情。
蜃海有些不可思议,她抬头看去。
“哭什么?很疼?”她听见面前人这么问道。
肖夜白安抚性地揉了揉蜃海的头,然后收起笑意,点了几个腿脚还算利落的弟子,与他一同安顿太仓剑宗的伤员。
站在一旁的南鹭全程看着两人的互动,抿了抿嘴。
在肖夜白离开后,她便走到蜃海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狼狈的少女。
——南鹭比蜃海高一些。
宫裙少女看了一会,转身对着自己兄长歪了歪头,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蜃海搞不明白为什么这兄妹俩看着她的眼神都那么怪异。
或许也不是怪异。
她说不上来。
那眼神并非是觊觎或者嫌恶,但让她打心底里不舒服。
——尽管南鹭什么也没说,她却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蜃海紧了紧靛蓝长袍,凑到一旁与一位面善的师姐搭话。
“这地方很危险,时不时就有白色的火球从天而降。”师姐向蜃海讲道,“就是差点砸中你的那个。不过你刚一落地就差点被砸中,这运气……”
师姐没说完,但蜃海听明白了对方的未尽之意。
她运气向来不怎么样。不过被那么多人看见她傻愣看着火球的样子确实很丢人。
另一个与面善师姐同行的女修拽了拽师姐的衣袖,待师姐看过去,那女修使了使眼色。而后拽着她去了另一个方向。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在绕着蜃海走,她垂了垂眼,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调息。
旁人的冷漠疏离比不上直接捅她一刀那么疼,但细细麻麻磨在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少女暗想,如果这是个话本子,而主角是她这种境遇的,接下来肯定就会黑化了。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
白色的光在指尖浮动,幻阵已然成型,在阵法即将脱手之际,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反击。
因为很茫然,她要向谁反击呢?
比起她从东海来剑宗的路上,遇到的那些意图拐卖□□她的作奸犯科者,这里的大部分人只是视她为无物而已。
他们既没有骂什么难听的话,更没有打她。
再者,太仓剑宗那么多人都是这般对待她的——
若要反击,难不成是想一人单挑整个太仓剑宗?
想到此处,蜃海哑然失笑。
她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只觉得压抑难受。
从东海而来的朴素少女,见惯了直白的恶意,也知道鞭子打在身上便要反击,却不知道如何应对那些打压在精神之上的隐藏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