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饮的友人,却已经不再是友人。
在极强的压迫感与杀意下,阿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你你你,果然!骨生花者没一个好东西!这就是天罚,你们这样的人,就该……”
张续瞥了女娃一眼,阿花便哆哆嗦嗦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不用着急,小姑娘,你要按着城中的刑罚判罪,小道我不会动你的。”白袍道士语气依旧温和,他甩了一下手中长剑,左臂抱着拂尘,俯视着仍坐在原地的玄衣少年。
蜃海拿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凑近唇边做饮水状,杯中的水却悄然弥漫到四周环境之中。
“异端?这罪名是不是有些重了?我好像还什么都没干吧?”
“法令判了谁生谁死,便是谁生谁死,质疑之声不允许存在。”张续垂着眼睛看着对方将茶水一饮而尽。
牢狱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弥漫了一层并不引人注意的雾气。白袍道士站在微薄且阴冷的水雾之中,就似踏着云的仙人,也似踩着白骨路的恶鬼。
“也就是说,当我与阿花一起被无方城的法令执行者关入这大牢之中时,我二人的死罪就已经判下了?”蜃海转动着手中的空茶杯。
张续有些看不清玄衣少年的表情:“这倒不是,如果小友你没有救阿花小姑娘的意向,明日可以随小道一起离开。”
“阿花呢?”
“按法令,执行凌迟。”
“将肉一点点剔除,直到露出白骨?”蜃海问。
“肉身即罪恶,白骨净污行。”张续回道,“这是给予城中罪人的祝福。”
话落,张续笑了笑:“小道倒是觉得,这祝福恐怕挺疼的,不过小道人微言轻,撼动不了无方城的法令。”
张续并不是自谦。
在无方城的法令执行者们眼中,山上无方观的观主到了山下的无方城,只不过是维护法令的、见不得光的打手。
所以他们自认比这个打手要更高一级。
法令执行者们虽然是无方城本城没有生长骨生花的人士,但此城以法令为先。
他们因职务原因,可以给一个骨生花老爷找点不痛快,自然很乐意。
于是银甲卫就算明知张续身份,也会将他一同关入牢狱,而狱卒对张续也没有一丝尊重之意。
这是一种变相的发泄。
——以上关系网中,实际上唯独一种上下关系成立。
而剩余的,不过是因为——
真正的白骨阎罗没有计较罢了。
张续抖了抖剑尖的水珠,皱了下眉,有些苦恼:“这牢中环境潮气颇大,看来需要改善一下。再怎么说也是死囚最后一晚呆的地方,还是人道一些比较好。”
“那么现在,小友你选择与我同路呢,还是坚持要做无方城的异端?”
白袍道士的语气里带着和煦的笑意。
整个人仿佛胜券在握一般,更带有一种高高在上施舍的意味。
也唯有真正维护法令,决断生死的时刻,才能窥见这位一直和和气气的白袍道人,骨子里的戏谑和傲慢。
【这人我不认识。】龙烈很肯定。
【如果我认识这样的人,他应该早就回炉重造了。你瞧瞧这幅嘴脸,啧啧啧,真是欠打。】龙烈点评道。
【……前辈你确定?】蜃海问得有些艰难。
她开始反省起自己,如果她没有在人群中多看这位白袍道长一眼,那么可能连无方城城门都进不去。退一步讲,她早早进城,也不会正巧被迫当爹,更没有现在这些事情……
她的运气还是这么不好。
【前辈加上我,咱们硬打的情况下,几成把握?】蜃海虚心请教。
【唔……你有亲戚吗?】龙烈问。
【有。】蜃海想到东海的长老们。
【明年的今日,可以让你的亲戚们上两份香。】龙烈客观说道。
【前辈……】蜃海语气变得冷酷起来,【如果你再不分场合随意讲笑话,我就……我就不与你说话了。】
蜃海想出的威胁挺可笑的,但龙烈还就吃这一套。
明白前辈如今只是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菜鸡,蜃海决定试一试由蜃仙心法为基底的幻术。
张续迟迟没有动手,只是想看看面前的玄袍少年最后会做出何种选择。
二人之间你来我往问了一些问题,也回答了一些问题之后,他见少年只是坐着,突然感觉索然无味。
除了面貌相同,这少年与张续心中的身影差距太大。
“估计又是哪个老家伙不甘寂寞,还是出于其他龌龊的缘由,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张续想。
杀了吧,真没劲。
他刚要动手,便看见玄袍少年动作利落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