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把这极具恶意的三个字拖得极长。
但她的表情却很悲伤。
如果男童这个时候敢抬头看看,就能看见小姑娘将掉未掉的眼泪。
两个都拥有着琥珀色眼瞳的小孩子,没有其他的家人,在这吃人的城池里相依为命,却又彼此伤害。
“姐姐……”花卫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只是全身发着抖,“你骂我可以,但你不该骂你的父亲。他对不起很多人,但唯独没有对不起你。”
花息睁大了眼睛,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她一把拽住花卫的衣领,直接把本就体弱的男童从凳子上提了起来:“你说什么?”
“你有种再说一遍!”
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在了女娃娃的手背上。
瓷人一样精致脆弱的男童表情麻木,但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自己的姐姐在刚才把他伤透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软肋,也知道怎么说话最能伤到对方。
“我说……”花卫学着姐姐的样子,艰难地扯起嘴角,“你骂着老畜生的人,对很多人都不好,唯独你,姐姐,他对你很好很好。”
“我看着都很嫉妒。”
老畜生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对不起被特意制作出来的花卫,但唯独对得起花息。
甚至他自己最后主动成为骨生花携带者,也不过是为了给花息铺路而已。
花息空出一只手高高扬起要扇男童的脸。
但她没有扇下去,因为男童的鼻子忽然开始流血。
鲜红的液体划过花卫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最终混着男童的眼泪,一起滴在女娃娃的手上。
花息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起来。
“你他娘的就知道装病!”她哆哆嗦嗦地放开花卫,“每次都这样!”
“我明明没来得及下重手!”
小姑娘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调,她胡乱地拿着袖子蹭花卫的血。
——根本止不住。
一只温热的手从女娃娃身后伸了过来,用一种半搂的姿势将已经不自觉发着抖的小姑娘揽在怀里。然后仔仔细细检查着男童的状态。
花息讷讷地仰头看过去,看见了玄衣少年线条分明的下颚。
“别慌。”她听见对方这么说道。
【他快死了。】沉默了很久的龙烈仅是简单扫了一眼男童的状况,就下了断言。
这个瓷娃娃一样的男童,没有痛感,所以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他生长骨生花的位置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所以血水一直在流。
试问,一个人,若是流干了全身的血,还能活吗?
所以男童的脸色如白瓷一样苍白。
他站在草丛里,蜃海也没能发现这个没有丝毫法力的普通孩子——
因为他的气息,微弱到仿佛死物。
本就差不多是将死之人,再加上刚刚一通戳着心窝子的争吵——怎么救?
蜃海将身上所有的止血草药拿了出来。
可是男童的血却没有办法止住,且血流量越来越少。
这不是个好兆头。
【现在只有一种方法能救他。】不等蜃海问,龙烈直接说出答案,【把他做成傀儡。】
蜃海僵住了动作。
傀儡……么……
蜃海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会的只是些幻术,但她本质还是正道弟子。
傀儡术法太邪气,是修真界禁术。而且被做成傀儡的人,神智全无,只是具会动的尸体罢了。
【我有种方法可以保留这娃娃的神智。】龙烈叹了口气,【但这是炼‘凶’之术,受术者在将死之际要有极高的怨气,极深的仇恨,极强的执念,才有概率成功。】
【成功后,受术者不再是人,而是邪,属妖魔。】龙烈没说得是,整个过程中,受术者所受之苦,比清醒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碎掉还要疼上百倍。
但这孩子不是感知不到疼痛吗?
龙烈想,这或许也是种眷顾吧。
蜃海轻声问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男童:“你想活吗?”
花卫听不大清,唯独听到了“活”字,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会很苦。”蜃海的表情隐在阴影里,晦涩不明地说。
瓷做的娃娃一样的男童只是点着头。
他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些什么。
“好。”
【前辈,我该怎么做?】
龙烈低垂下眼眸,这法子太狠,他有些不忍,只是男童的性命在急速流失,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磨磨蹭蹭。
【让这女娃娃,在他咽气之前,亲手杀死他。】龙烈说。
听到此处,蜃海的手开始发抖。
【没有其他办法?】她问。
【没有其他办法。】龙烈答。
刺鼻的血腥味充满了整间屋子。屋内三人的脚都沾染上了血。
蜃海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发着愣,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女娃娃。
【用幻术呢?】她抿了抿嘴,安抚性地摸了摸女娃娃的头。
龙烈眼眸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