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朝早早地便得了他今日回京的消息,此刻正站在街边的廊道下等他。
祝长清淋着雨,颇有些狼狈地钻进了那廊道下,雨水顺着倾斜的廊檐刷刷地便往下落,慢慢地汇聚成了一道雨帘。
方世朝斜眼看他:“你怎么每次回京都能碰上锦衣卫?”
祝长清拧了把衣袖,挤出好大一片水,道:“我怎么知道?”
“倒是你,怎么这般高兴?”
方世朝干咳一声,但嘴角是压不住的喜悦,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祝长清:“宋弃楼父子被抓了。”
“嗯。”祝长清敷衍地应了一声。
方世朝不乐意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宋破都是当着我的面被抓的,你还要我惊讶什么?”
方世朝啧了一声,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
“罢了罢了,行也道今日去他家,听闻你回京,嫂子今日特地备了一桌子的菜。”
祝长清点了点头。
方世朝见他不动,疑惑地问道:“干嘛不走?”
祝长清很稀奇:“你看这天,出门不带伞?”
方世朝也很稀奇:“我出门的时候又没下雨,我带什么伞?”
两人一时相看无言两相厌。
“成。”祝长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牛。”
于是徐段中回家的时候成功收获了两只落汤鸡。
祝长清和方世朝一人头上裹着条棉被,瞧上去像极了两只小鸡崽子。
秦落依忍着笑意,从厨房端来了两碗姜汤。
“两位公子暖暖身子,着凉生病受了罪可就不好了。”
祝长清乖巧地接过:“谢谢嫂嫂。”
秦落依笑得很是温柔,她看祝、方二人眼望向她身后,回头一瞧,见徐段中正站在门口看她。
门外是斜飞的冷雨,他眉眼低垂,瞧上去竟有几分委屈。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也有你的。”
听闻此言,徐段中方才放下手里滴着水的伞,将被飞雨打湿了的外衣挂在了门口,在两人旁边坐下。
祝长清和方世朝对视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闷骚。
有嫂子了不起啊!
两落汤鸡捧着手里暖乎乎的姜汤。
……好像还真的挺了不起的。
祝长清坐了一会儿,颇有些蠢蠢欲动。
“我去后厨瞧瞧。”
他正欲起身,徐段中反倒摁住了他,摇了摇头道:
“后厨有下人帮衬着,你同守初淋了一路雨,这有炉子,先将衣服烤干了。”
“哎,没事儿。”祝长清脱下身上棉被理了理,站了起来。
他笑道:“后厨的火也大,衣服烘烘便也干了。”
秦依落的手艺很是不错,祝大厨此次也没有乱来,故而这一餐比起外头的酒家也差不得多少。
待到酒席将近时,秦依落自个儿先道:“你们聊,我去看看孩儿。”
说罢,便起身告辞了。
方世朝曲指敲了敲桌子。
“瞧把你给憋的。”祝长清瞥他一眼。
他干完最后一口饭,搁下筷子道:“说吧,宋弃楼为何被抓。”
方世朝看着他道:“卫周进京了。”
“他敲了长安右门外的登闻鼓。”
“天寝八年的案子要翻案了。”
天寝八年,是当朝许多文人心中的一个噩梦。
那一年,内阁大学士祝珩渊,在金銮殿上撞柱而死。
祝珩渊的死之所以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不仅因为他是位高权重的朝廷贤臣,还在于其父是两朝元老、前任首辅,现己被封为本朝唯一国公的祝沐荣,影响力远非旁人所能及。
一代忠正清廉的天之骄子就此陨落,顿时引得全国同悲。
祝长清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一时没有说话。
方世朝同徐段中对视一眼。
这小子是被惊到了?
为何半晌不开口?
谁知祝长清突然道:
“我知道。”
他抬起眼。
“卫周曾找过我。”
这下反倒是其余两人成了糊涂蛋了。
徐段中面露疑色:“他为何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