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银砾曾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以和喜欢的人成亲,不会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桎梏。
可就在婚宴前夕,噩耗突然传来。
安北侯薛正渊遭人陷害,被当时的皇上以结党营私贪墨勾结之罪,除以斩立决。
一夜之间,薛府树倒猢狲散,男眷被斩,女眷流放,这个京城声势赫奕的侯府竟然就此覆灭。
那晚的薛府满目狼藉,火海吞没了祠堂和大量书籍,家里财宝已被洗劫一空。
男眷们全部入狱,只剩下女眷们抱着哭成一片。孟夫人听闻安北侯薛正渊已被斩决,当场撞柱而亡。
薛银砾抱着母亲的尸体,在血泊中颓然失魂,却被官兵强硬拉开,套上了枷锁。
在戴上枷锁的那一瞬间,她只盼望着,能最后再见心上人一面。
萧月狐确实来了。
他骑马前来,与他同行的,却是陷害薛府的罪魁祸首,当时的户部尚书魏悯。
火光映照在他冷漠的双眸中,他没有留下一句话,而是当着薛银砾的面,将两人的婚约扔进了火中,和薛府的朱甍碧瓦一同烧为灰烬。
魏悯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薛府的惨剧,有说有笑地拍了拍萧月狐的肩膀。
两年后,薛银砾听闻,萧月狐娶了魏悯的女儿魏心莲做王妃。
多年的感情,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萧月狐为了他的野心,果断放弃了薛银砾,甚至不惜当面烧毁婚约,以这种方式侮辱她。
在被带往漠北的流放路上,薛银砾几次命悬一线。
她曾连续几天只能喝洼地里的泥水,脚被崎岖的山路磨得不剩一块好皮肉,更要日日忍受着带队官兵的毒打。
直到有一天,她独自一人失足滑落山崖,流放队伍的人都以为她死了。
就连薛银砾自己都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她摔断了腿,全身无法动弹,只能躺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曾经那个带给她所有美好的夜空。
可就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心里满是不甘。
求生的欲望占据了她全身,也许是命不该绝,路过的乡民救下了她。
从此以后,薛银砾的人生,就只为复仇而活。
得知萧月狐登基继位,魏悯成为内阁首辅,薛银砾并不惊讶。
因为早在七年前的那晚,她就看清楚了萧月狐这个人,看清了他内敛的外表下,深藏的野心和帝王薄情。
萧月狐踩过脚下粘稠的血污,走到薛银砾面前,蹙着眉说道:“你不该回来的。”
“那你觉得我该去哪儿?”
薛银砾咬紧牙,她厌恶萧月狐这幅假惺惺做戏的姿态,就好像真的在关心她一样。
但是她明白,就算如今的萧月狐再怎么会伪装,也藏不了他对于皇位的野心,以及坊间所传他改诏篡位的事实。
“朕会为你在京外准备一个府邸,只要你不再进京。”萧月狐撩起袍身,带出一缕充满血腥气的微风,他蹲下身,将手伸向薛银砾。
“银砾……”
“不要这样叫我!”
熟悉的呼唤,立刻勾起了薛银砾的回忆,那是她不愿面对的过去。
天真烂漫的侯府千金,永远停留在了她的十六岁。她心悦的羞涩少年,也停留在了萧月狐的十六岁。
“薛银砾……已经死了。”
薛银砾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萧月狐,心中那个清风霁月的五皇子已然渐渐模糊,眼前极具野心的天子却看得越来越清晰。
“陛下如果定要臣离开京城,不如就在这诏狱赐臣死罪吧。”
陛下,臣。
萧月狐收回了即将触碰到薛银砾的手。
“你在逼迫朕。”萧月狐握紧拳头,手指骨节分明凸起。
为了登上帝位,他背负了满身杀戮,成了世人口中的活阎罗,可谁又曾知晓他心中放不下的那段过去……
“陛下说笑了。”薛银砾冷冷地回道,“陛下贵为天子,没有人能逼迫您。”
萧月狐咬紧嘴唇,别过头,不再面对薛银砾冰冷的视线。
“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死罪。”
“臣自知假冒身份入钦天监是死罪,愿斗胆请求陛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萧月狐迟疑一瞬,回道:“你想如何戴罪立功?”
“臣愿助陛下祛民间苦旱,破除坊间传言,稳固天下统治。”薛银砾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撑起身体,对着萧月狐伏身跪下。
此刻的他只是君,她只是臣。
“若事成,还请陛下让臣官复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