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黑色背心有些地方被雨打湿后黏在身上,裸露在外的冷白皮肤上滚动着水珠,在仅剩的两盏舞台灯下闪闪发光。
很诱人的场景,却无人欣赏。
牛仔裤和白色板鞋上已经染了脏污。手里拿着把主办方友情赞助的红吉他,即便是秦雾这种不太懂音乐的人也能听出音色不对。
但闻屿川拨了两下琴弦,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在意。
刘海有些长了,沾水后垂下来扎眼睛,于是他抬手胡乱地朝后撩了一把,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锐利的眉眼。
双眸中似涌动着暗火,与天边“隆隆”的雷鸣遥相呼应。
那是新生的魔王,沉默地睥睨着这个即将因他的到来而震颤的人间。
秦雾手中的单反定格下了这一刻,以至在之后的很多年,无论是粉丝、路人甚至圈内人,提起对闻屿川的第一印象时都会想到这幅画面。
真正的观众可能只有秦雾一个,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场地。
然而第一句歌词响起的刹那,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聚焦到台上。
歌声从喑哑、嘶吼到嘹亮、震彻人心,那样的情绪太过饱满又太过复杂,让人无端联想到沉默着挣扎着扭曲着即将破茧而出的蝶,或是踏过荆棘路登上王位的幼狮发出了第一声咆哮,亦或者在无尽黑暗与烈火裹挟下鸣唳的不死鸟,涅槃的痛苦无法吞噬它,它终将迎来新生。
五年前在台上直面风雨的桀骜少年逐渐和眼前这个游刃有余掌控舞台的大魔王合二为一。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但闻屿川依旧是闻屿川,是那个炽烈的、蓬勃的、让人心生向往的人。
是秦雾留不住也舍不了的光。
曲终,她对上了台上青年的目光,指尖划过琴弦时留下一道缭绕不绝的尾音。
他在无数欢呼呐喊中望向了她,直视她的镜头,于是她条件反射地又拍下了一张照片。
闻屿川下台换造型,沸腾的观众席喧嚣依旧,小云在秦雾身边吱哇乱叫,紧紧攥着她的胳膊。
“注意嗓子。”
“哈哈哈哈没事我早有准备。”小云从包里掏出颗润喉糖含在嘴里,递给秦雾一颗,黏到她身边:“快!给我看看你刚刚拍的怎么样。”
秦雾把糖塞进兜里,调出相机图库给小云看,下一秒就见她的口水要滴到屏幕上了,嫌弃地把她的脸推远。
“不愧是阿夜!随便拍拍都是艺术品!”小云又靠过来用脸蹭她的肩,拖着长音,“你就是我们串串界活菩萨,川圈审美冠军。”
闻屿川的粉丝叫“串串香”,应援色星川蓝,是他刚火那阵某次活动后,小云和秦雾蹲在小饭馆里讨论了一晚上,然后联系公司商定的。
起初小云还觉得闻屿川这样的拽哥可能不喜欢“串串香”这个喜感又可爱的粉丝名。秦雾说试试,不行再改。
没想到一下就通过了,据工作人员反馈他本人还挺满意的,就这样定了下来。
小云翻着图库,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为什么川崽的第一首歌是《玫瑰眼》?不是《焚野》吗?”
《玫瑰眼》这首歌闻屿川只在两年前的某档音乐类慢综里哼过一小段,很特别的风格,旋律、歌词都异常抓耳。
当时粉丝们都以为是未公布的新歌,但等了两年一直没等到,就以为是废稿,满怀可惜。
秦雾的眼神恍惚了一瞬,抿了抿唇,然后慢慢给她科普:“《玫瑰眼》确实是他自己作词作曲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首歌,他……之前在《春雨》这本杂志的采访里说过。”
那本杂志是闻屿川出道第一年拍的。那会儿他还在十八线开外,连这种没什么名气的杂志,只要给钱都给他安排上。
电子刊,全网销量两百本,其中一大半是彼时生活还很拮据的秦雾买的。
“刚出道那会儿其实写过不少歌,只是第二年的时候《焚野》火了,所以大家好像都以为那是他的处女作。”
“噢!”小云崇拜地看着秦雾,“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脑子好还是太爱川川,这种事情都能记得!”
闻屿川微博八千万粉,知道这事儿的估计不超过八个。
秦雾没作声。
“那个采访现在在哪里还能看,我特别好奇。”
“杂志社倒闭了,不过是电子刊,我当时存了图片,回去找到的话就发你。”
小云继续叽叽喳喳:“那你说为什么川川不把这首歌弄个录音室版放进专辑啊,明明那么好听。”
那次综艺上只是哼唱了几句,却让不少人记到现在。
“说不定以后就放进去了。”秦雾露出她惯用的那种温和笑容,安慰道,“这首歌和之前专辑的风格好像不太搭。”
闻屿川再次上台后,一首接一首地唱,几乎片刻未停,时间转瞬即逝。
唱完歌单上的最后一首,大家都准备喊“安可”了,闻屿川忽然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他穿着一件薄款的黑色皮夹克,身前还挂着那把红吉他,手搭在立麦上:“今晚,我其实还准备了一个小惊喜,是一首很久之前写完了但是一直没机会唱的歌,希望大家会喜欢。”
台下观众在短暂的愣怔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闻屿川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比,“在此之前,我要邀请一位今晚的特别来宾,和我一起完成这场表演。”
看着从阴影处逐渐走上台的身影,秦雾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