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容兮是另一种极端,仿佛摒弃了所有女儿家的柔软,眼中除了凉薄,他从未瞧见过其他。
可笑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金尊玉贵的钰王,竟也有入不了他人眼的时候。
臂间的力道卸去,李容兮缓缓站起身,眼睫低垂,轻蔑地回望那带着痛色的漂亮眸子。
这就对了,美丽的皮囊,总是容易生出情愫的,这种情愫的起因或许是由色而起,却是人们最原始,最直接的因由。
但这种薄弱的情愫总是不堪一击的,只需要几句狠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泯灭。
“王爷想明白了么?明白了,就回王府吧。”
香案上的鎏金铜珠里,燃香已烬,李容兮提了铜片,将那如霜灰烬刮落,一点余香似有若无地飘出来,阁中一时寂静无声。
“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暗哑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第一次对女子的心动就被对方以厌烦两个字拒之心门外,接下来该怎么做,完颜修有些迷惘。
这心动被踩踏得过于突然,连生枝都没来得及。
“自然是有的,我的难处...”
浅褐的眸子一亮,完颜修面色刚透出许些柔软,就被下一句话打入了地狱。
“就是王爷你。”
和男子脸色一道阴冷下去的,还有阁中的气息。
李容兮却十分习惯对方这天生的压迫感,连眼睫都没抖一下,为铜珠里添了一丸新香。
“却原来,是本王自作多情。”
所有的柔情蜜意都降了温,化作一片冷然和对峙。
身为皇族,完颜修自然有自己的自尊和原则,容兮一再的拒绝他,如此决绝,不留给他半分余地。
他自然,不欲...强求...
新的香丸在阁中升起,香气十分悠长。
翦水秋瞳斜斜睨向站起身,面色阴寒无比的男子。
“正是,我劝王爷多寻些女子,免得遇上个容貌合心意的,便心驰神往,许以王府钱势,倒是有失尊荣。”
秋水杏眼依然是那副纯美的模样,只是这美人嘴里吐出的话,带着无间恶意。
“呵...”
一声冷笑极为短促地从男子口中宣泄出来,像是听见极其好笑的事情。
“好,我明白了。”
冷笑过后,这句话又带着一点惨然的叹息,接着,袍裾划过地面,几息之间,男子的身影已经从阁中离去。
徒留一室冷寂。
李容兮挑了挑眉,走到顶阁的栏杆小露台上,不多久,就见完颜修大步走出花楼,欺身上马,一策马缰,力道似乎有些重,马儿嘶鸣一声,向前跑去。
末了,马儿奔起前,马背上的男子突然回过头,再度望向那花楼顶阁的露台处,两人视线交汇,浅褐的月湖眸子泛了凉,只是一眼,便转头不再去看。
“姑娘?”
身后,石榴石簪的花楼姑娘摇着小扇,担忧地唤了一声。
所有人都瞧见钰王阴冷着脸,寒气森森地冲了出去,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和容兮再续有意,该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
“给殿下的消息,都送到了么?”
没有情绪的声音划破了冷寂,宛如一块冰石。
“送到了,姑娘和王爷可还好?”
美人转过身,眼中无波无澜。
“自然是不会好。”
花楼姑娘愣了愣,一时间没听出这话是怎样的意思,只以为钰王当真是厌弃了美人,心中唏嘘,摇着扇子出去了。
...
樊海花听说钰王又去了花楼时,心中一跳,就泛起厌憎的情绪,等江流又说钰王回来之后决口不提花楼一句,心底又浮上幸灾乐祸,只是面上不显。
“你托我置办的东西,我已经寻各家管事带了回去,海花果真蕙质兰心,若有人赏识,必能为天下女子做典范。”
“如此,多谢江大人。”
樊海花心中一喜,觉得所有的事情都终于顺利了起来。
秋闱放榜前,世家后院时兴起了一本小册子,由各家宗族男人们交给内院主母,贵女们人手传读,有娴静的奉为守则,有泼辣的冷笑一声,将小册子撕了个细碎。
直至秋闱放榜,榜首状元郎,张疏光三个字在红纸上,瞬间飘入了整个上京人耳中。
再然后,那小册子乃状元郎的发妻所著的风声又传进了内院,这下,那小册子的地位可就不大一般了,一股研读小册子的风气油然而起。
至天子门生宴前,状元郎的发妻,竟先一步在世家里受人追捧起来。
人们都想瞧瞧这位发妻,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而完颜英瞧着信上的小楷,微微一笑,眸中明火跃动,转手将那信置于火烛上,燃烬后,又执起一本那如今在贵女之间传阅的册子,望着封面上的《女训》二字,笑意渐冷。
懒懒翻过几页,完颜英皱起了眉。
容兮说,这本册子,才是她从暗地,走向争位明面的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