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临的天子门生宴,在一片各异的传闻中开宴了。
樊海花是跟在江流身后入宴的,她所做的一切,张疏光都不曾知晓,两人虽还是夫妻,却已各有心思。
穿过威严的金蟾玉雕门,眼前开阔的庭园,便是这场天子门生宴的席面。
前来的一半男席,一半女席,所有的女席无外乎都是高门贵女,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而男席,则以皇室居上,榜生们按照名次依次坐下,女席频频望过来,除了年轻俊美,身姿如松柏的状元郎,另有一人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夺人目光。
只见那男子身形相较张疏光微微有些单薄,生了一双极为温文尔雅的桃花眼,望向来人时,也都温柔如水,仿佛极具包容,任谁看了,都会道一句玉面公子。
对方就坐在张疏光的身侧,应是本次秋闱的前三甲。
樊海花脑中胡乱想着,跟着江流走入女席。
“这倒是稀罕,江大人竟领了女子来入宴,怎地?这是你的小相好?眉清目秀,挺有眼光!”
有闺女径直掐了花坛里的秋菊,对着江流砸了过来,不准他再往前,显然是熟识。
众女一听,眼神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见那小娘子穿着一身天青软罗衫裙,却已经梳了妇人头,捏着帕子捂住朱唇,只笑得十分肆意。
“你没得胡说些什么...”
江流大囧,面色泛红,一时间心底有些窃喜,又有些慌乱。
“哎哟,打个趣就脸红,真没意思,和你家主子一样正儿八经的经不起逗弄。”
那贵女是个泼辣性子,浑不在意,这话也没人会当真。
樊海花却深深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鞠躬行了大礼,那贵女哪儿见过上来就行大礼的人,还未弄清对方是何人,就避了避。
“小姐是高门贵女,理应贤良淑德,举止当为世间女子表率,此番言论,倒显得十分轻浮,不够得体,我已有夫家,有侍奉的公婆,断不能让小姐如此诬蔑,须知谣言如猛虎,清白名声不能随意折辱,若小姐有心,还望向我和江大人道句歉。”
这番话将那贵女说懵了,没想到自己只调笑了两句,对方却振振有词,比祠堂里请家法的老姑子还能摆谱。
“不过随口调笑一句,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地就要给你道歉了?”
贵女也不是软和性子,回过味来冷笑一声,回问道。
“这位是金科状元郎的发妻,娘家姓樊,名海花。”
江流连忙上前昭告了樊海花的姓名,女席一听,脸上跟开了染坊一般,瞬间安静下来,都一眨不眨地打量起了那状元郎的发妻。
如今在高门后院里,比状元郎更出名的就是这位发妻,她出著的《女训》在各家的后院都传了一遭,几乎已经人人都知晓。
有贵女眨了眨眼,流露出一丝盘算,亦有贵女冷了脸,不发一言,只静静地看着对方。
“我当是谁,原来是著书《女训》的那位状元郎发妻,也难怪瞧我们不顺眼,却原来是妇人典范啊,钰王府真是高风亮节,清风朗月,我真是自愧不如。”
贵女掐烂了秋菊,言语中已带上了嘲讽之意。
这回换樊海花有些诧异。
这和江流和她说的有些不一样,江流明明说,她的《女训》被奉为各家研读的瑰宝。
说完还一脚踢翻了身侧的空席。
“这儿没有位子了,还请江大人打哪儿带来的,打哪儿带回去吧。”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樊海花不明白,也委屈到了极点,眼中已经含了薄泪,望向江流。
“温小姐,你别欺负人!”
“怎么了?”
两方杵着,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众人循着声音望去,是那男席间的玉面公子。
“快开宴了,陛下和王爷公主都要到了,此时莫要再闹,有什么不愉快,宴后再说,这位侍卫还是先将人安顿下来,站着也不是办法。”
两方得了台阶,江流心知今日这贵女发疯是断不可能让樊海花入座了,便只好带着人走向了最角落处的仆人休息处,等皇帝钦点状元郎后,再将人引见回席面。
樊海花原本自信满满,在这女席间,她必能得到高门贵女的支持和理解,却不想连入席都遭到了排斥。
没等她想清楚个中缘由,接下来入宴的人,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间不可遏制地泛起春波。
钰王完颜修,搀扶着一位年过半百的玄紫色身影,步入宴席间。
所有人都站起身,然后跪下,高呼万岁。
平身后,樊海花就看见了那人一身绛紫金鹤纹的宫袍,一改往日的散发飘逸,金冠点在乌发间,端的是光风霁月,清辉琢玉。
至于张疏光,亦或是那玉面公子,都逊色了五分,无法与那抹霁月争辉。
那人坐在皇帝身侧,而她却只能在角落里望着,想到这里,樊海花指尖陷入掌心,转了个心眼,又想到那位花楼的美人,可是连这样的场合都没资格进,心中平静许多。
女子最重要的果然还是贤良淑德,如今她的夫婿坐在状元位置,江流对她刮目相看,走到钰王身边,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怎么不见阿英?”
大金皇帝一开口,即将进入仕途的天子门生们都明白了长公主完颜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公主总得迟个片刻,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踢翻席位,被江流称呼为温小姐的贵女高声打趣了一句,惹来女席间一片低低的笑声。
“陛下问话,女子随意插话,实属僭越。”
隔空传来的娇喝声又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张疏光心间一跳,席间人多,他此时才看见樊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