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完颜修浅褐的眸中一沉,望向江流,在新榜门生席间扫过张疏光一眼,眉心亦皱起来。
温小姐脸色瞬间铁青,脸上难掩不满,不善地朝樊海花瞪了过去。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家乃是当今皇帝的生母,也就是已故的皇太后娘家,换而言之,是皇帝的舅家,而温家的小姐少爷,更是自幼出入宫廷,随公主皇子伴读都是常有的事情,也因此才得以和皇帝有这番打趣。
自皇太后故去,皇帝自觉高处不胜寒,近几年十分亲近自己的母族,这是整个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的势头。
“小姐既然是高门贵女,得家族庇佑,才有这般华服加身,打理好府上诸事,为在朝堂上殚精竭虑的大人们做好分内之事才对,像这般,男子说话,女子随意插话,实属僭越不敬,若是小姐读过我的则语,定能悟出些为人女为人妻之道。”
樊海花朗声将自己的思想说了出来,站起身走到席面间,朝皇帝行了大跪拜礼。
“你是何人?”
皇帝谁也没责难,在温家小姐要吃人的愤怒目光中,老神在在地问道。
“民妇是今朝状元郎的发妻。”
樊海花连忙垂首,以示恭敬。
“哦?你就是那本《女训》的著者?”
“正是。”
樊海花傲然回到,男席间纷纷私语,接着,有不少男子露出了赏识之色。
“张兄真是好福气,有这样明礼的发妻,不愧为我大金的表率,你们一个才高,一个淑德,当真是良人典范。”
有进士及第酸溜溜赞扬出了口,像这样一心一意对夫家恭敬着想的媳妇,他怎么就没有?
有了这开头,男席间的附和声多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大赞樊海花乃女子模范了,唯有两个人没有言语。
一个是男子们口中羡艳的好福气的张疏光,一个却是那玉面公子。
张疏光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到最后,望着正和江流相视一笑,隐隐露出得意色的樊海花,目中发冷。
而另一个玉面公子,则是微微叹口气,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
江流十分开心,樊海花能得众人赏识,往后她定能有更多人爱护,明辨是非,通情达理,又一心一意为夫家,她理应得到更好的。
此时他才敢去看一眼皇帝身侧的钰王,他的主子。
只一眼,江流脸上的笑凝了一瞬,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有些黑沉的深意,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既没有责备,也没有赞同。
江流有些发虚,其实他一直背着主子做了这些,还将樊海花带进了天子宴。
但是,他真的只是想帮一把对方...
如今人人称颂,不是极好的局面么?让众人知晓樊海花是钰王府上的人,也对王爷的名声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再朝主子望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移开了目光。
男席间的赞扬越多,温家小姐阴沉了脸,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胡说八道什么!你别胡乱攀扯!”
“那敢问贵女,你吃的可是家门所赐,你穿得可是父辈所挣,你用的可是高堂间的馈赠?”
樊海花昂起了头,义正言辞地声声反问。
温小姐被这连声反问质问住了,对方的这番质问,的确是那么回事,但...
“既然贵女答不上来,可见这都是事实,如此当怀感恩之心,尊夫重父,万不可借族中长辈们挣下的基业,来行跋扈之行!”
女席间有一扶风似柳的小姐鼓起了掌。
立刻便有不少男子带着欣赏的目光飘了过来,来窥探这似乎和状元郎妻子有相同心得的小姐。
小姐娇羞地低下头,嘴角裂开一点满意的笑。
温小姐恶狠狠地瞪了同席鼓掌的女子一眼,再望向樊海花时,又气又恼,可恨又反驳不出一句话,将自个儿下唇都咬破了。
她不过是和皇帝打趣了一句话,竟被人扣上了不尊不敬,目无长辈,跋扈无礼的帽子?
眼看着温家小姐涨红了脸,男席间有人瞥来轻蔑的一眼,暗道那小娘子说得对极了,就算是这样的贵女,也是靠着男人们的打拼得的尊荣,本就该低男子一头,这般跋扈,便是求着自己也不要。
显然,樊海花的话取悦了男子,已有不少人听进去了。
女席间不言不语,没人帮那温家小姐说一句话,怕也被扣上个跋扈的帽子,皇帝也打量着樊海花,不知在想什么。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想必这就是那本女训的精髓了吧?”
一阵爽快的女子朗笑打断了席间人的思绪,众人回头朝园门望去,就见当朝唯一的公主完颜英,身着银红马服,腰间束着男式镶宝石玉带,束发金冠,脚蹬马靴走了进来。
而当紧随其后的身影露出脸,席间传出了阵阵抽气声。
一身杏色浣碧纱裙,飘渺渺地罩在玲珑身段上,秋香色的绣线细细纹了无数银杏叶在裙琚上,发间只有一根银杏缨簪,银穗垂在鬓角处,点衬一双秋水杏眸,宛若杏仙私下凡间。
樊海花见到来人,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旋即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死死地盯着对方。
是那花楼妓子,容兮。
她为什么能在这里出现?!
她也配?
仿佛察觉到她的想法,绝色的美人倏地抬眸望了过来,接着,嘴角绽出不怀好意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