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她来到滁镇,日子清淡但胜在温柔,偶尔也会有看的过眼的人跟她谈谈旧事,或者谈谈情意。
这些关系或短或长,梁渝音一向看得开,反正都是红尘过客。
只是没料到今日的雨打空舟归。
她不在意地摇头笑了笑,仔细检查了镜头是否有碍,然后转身朝真正的糖水铺子走去。
“张姨!要一碗少糖芋头!”
回到客栈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人依旧不太多,一楼二楼淳淳笑意散落。梁渝音嘴馋地用烧好的陶碗跟客栈老板要了盘牛肉烧卖。
一盘六个,她瞧着老板整整齐齐地将烧卖码好,一脸餍足。
这是梁渝音一贯的作风,用陶器换零食。客栈老板也是给面儿,整日温醇地看她又搞出什么有趣玩意儿。
“实在不成我们俩一块合作得了”,梁渝音在咀嚼的间隙蹦出几个字儿。
“这儿没什么人,你不如把这客栈关喽,只留一层,给我当工作间。我空闲时间给你当店小二,咱俩互相当老板,看能不能一起做买卖。”
客栈老板笑得不行,大手在空中挥来挥去:“靠你那三天两头的生意,我们俩西北风都喝不上,赶明儿我就得卖了客栈,保不准还能把你那陶器啃喽。”
也是。梁渝音抿了抿唇。
“但今儿我可接了个大单。”正吃着,客栈老板却又乐得凑过来。
他指了指三楼的方向,小声道:“有个客人跟你一样,订了最好的房间,说是来旅居,这一住就是仨月,钱给得痛快,不讨价还价,还一次性付清。”
“啊?”
梁渝音笑着调侃:“还有和我一样的冤大头啊?”
这客栈偏僻,虽依山傍水,但设施老旧,最好的房间和普通客房没什么大的区别。她在这住了一年,各个房型都轮了一遍,最终定下是因为梁渝音有湿疹,而那间房干燥不潮湿。
“去去去!”
客栈老板推了推梁渝音的碗,笑骂道:“下回拿钱吃饭,再不收你的小玩意儿了!”
烧卖味道很好,柠檬味道的气泡水很香。吃饱喝足后,梁渝音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间,拍了拍肚子,起身往楼上走。
每周五九点钟是她直播制陶的固定时间。
起初梁渝音制陶直播间观看人数很少,毕竟反复制陶的过程没什么趣味,甚至枯燥。但随着她将镜头对准制陶环节中的某个细节,比如拉胚,比如修胚,比如粘接,比如上釉,观看人数便渐渐多了起来。
梁渝音开始掌握直播的精妙之处,成为一名正儿八经的up主。而附带的结果便是她再也不能在直播时随心所欲地偷懒摸鱼,还要在直播时选定一部分做好的陶器当做礼物邮寄给直播间观众。
双向奔赴嘛。
梁渝音看着颇有些入不敷出的账本叹了口气。
“再跟大家科普一下,我们国家申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制陶工艺,而非其他。那我手上这款酒坛陶器呢,是由慢轮制陶工艺制成,什么是慢轮制陶呢,就是……”
九点一刻,她在直播间展示着手中姜黄色的小巧酒坛。
在详细解说这款陶器经过的制陶工艺后,梁渝音将镜头对准远处的转轮、木拍和竹刮,往板凳上一坐,开始言传身教起来。
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她给三件陶壶拉了胚,两只陶碗上了釉,还送出去六只藏蓝色插花陶瓶。
待梁渝音直播结束时,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钟。
她用沾满湿泥的手指头跟观众说再见,倦意朦胧中还不忘留一句:“大家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滁镇瞧瞧,虽然比不上景德镇的大名鼎鼎,但讲一声桃花源还是不为过的。”
话音落地,不看众人评论,梁渝音飞速摁掉了直播间的按键,喃喃说下班就要有下班的样子。
昨晚她为这直播的准备熬了大夜,眼下工作结束,必须得泡一个让全身上下毛孔都舒展开来的热水澡。
梁渝音飞快地褪下衣服,从冰箱里拎了只冰镇大窑便往浴缸里冲。当花洒中的冷水席卷周身时,她狠狠打了个激灵。
哈!艳遇滑铁卢之后还有洗澡滑铁卢啊?花洒中的水温比她手中的汽水都凉。
梁渝音在无奈中摁掉热水器的开关,抬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起身胡乱地擦掉身上的水渍,随意扎了个马尾,套了身素白裙子,踩着低跟拖鞋便打开了门。
这客栈岁数太大,连客房电话都没有,要喊人做事还得亲自去嚷嚷。
下一刻,堪称命运巧合。
在梁渝音皱着张低气压的脸开门的瞬间,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拎着件外套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经过。
是他。
梁渝音松开紧簇的眉头,视线不由自主地粘在那人的身后。
说不清她她是否再次被美色蛊惑,但总归还是带着潮湿的气息没头没尾地开了口:“我说——”
男人停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隔壁房门前,修长的手指搭上房门锁骨,眼下大概准备开锁。闻言,他随意地转过头,在沉默的昏黄中接下她那一句——
“请问,你的浴室有没有热水?”
话闭,梁渝音突然发觉不妥,她红唇微张,神色顿住,还想补救,但覆水难收,整个人只得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