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渝音还未来得及调侃,便被对方截住了话头。
“什么抱歉?”
她一时困惑无语。
“陶器我会尽快做好,尽力还原旧状,跟上你的进度。如果交易中仍然存在损失,我来赔偿。”
陈履安抬手掩在唇边,似是盖住一点腼腆。
他大概是因为她在直播中展示的伤口而感到愧疚。
梁渝音这才明白其中原委。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弯腰支起手臂托住下巴,看上去对他的回答并不怎么在意,“这都是后话了,陈履安,人得活在当下。”
又是谆谆教导的梁老师了。
陈履安暗暗摇头,自忖就不该多说那一句。
但到底这人还是没停住打趣:“就是说,陈履安,眼下最当紧的问题是,今晚我要睡在哪里?”
其实这也不算是打趣。
匆匆赶来只因心惊,梁渝音就想到要带什么身份证件,因此压根儿无法订到酒店。
而她与陈履安只有相识只有数面,更没想过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夜晚。她是在调情里游刃有余,可完全没打算这样早就付出什么东西。
“难不成要去睡大街哦?”
梁渝音一边敲着手边的水杯,一边偷偷去瞄对面人的眼色。
她是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将陈履安当做实验目标去观察。
“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位能提供给你休息。”
陈履安似乎也是疲倦,他将床头靠枕转下来,重新恢复平躺的姿势。
得,这是赶客的意思了。
梁渝音挑眉应下,随后利落转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是贪恋陈履安的面皮,却也不是挖野菜做舔狗的预备役。
可当她的脚步落在门廊处,这人却又慢条斯理地补充:“等一等。”
梁渝音身影顿住,她回过头。
陈履安在被褥上拍拍打打,好像嫌弃着什么东西。他学了她十足十的懒散做派,嗓音像半截牙膏被挤出的牙膏,黏黏糊糊:“护士已经跟我确认了你的陪护手续。”
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做起隔床伙伴。
生活就是这样戏剧。
护士将陪护床架搁在了两只病床的间隙,他们之间只有咫尺的距离。
“陈履安,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同床共枕的夫妻?”
梁渝音还没从精彩转折中反应出来,她窝在那道隔挡帘后,侧身支起手臂,轻而易举便戳到陈履安的肩膀。
被戳到的人好像不大愉快,他下一秒将便将手臂收了回去:“是一人一张床。”
“哦。”
梁渝音从善如流,颇有些流氓气息:“那这样就很像异床异枕的夫妻。”
话音落地,陈履安彻底将身体侧了过去。
明明是护士趁他去洗漱的间隙私自登记了夜间家属陪护,也是他昏了头,居然抱有“女孩子在外会不安全”的念头。
自食苦果。
这头的梁渝音头脑仍然活跃。二十分钟后,她仰头望着隔挡的不锈钢轨道,又开始用不安分的天赋延长这场割据:“陈履安,你到底为什么来滁镇啊?”
那天她记得他只提出两个字,说散心。
帅哥怎么能有心事呢,马上做个慰问解语花:“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帮你分析分析。”
意料之内,这位新上任的美貌邻居带着满满的嘲讽:“你看过一本书吗?叫《十万个为什么》,如果方便,推荐你去做它的代言。”
梁渝音撇了撇嘴吧:“你这冷笑话真的很土气,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最好不要擅自开口。”
但被奚落的陈履安没有回呛,没有动静,像是已经入睡。
“十一点钟就休息啊?真是早睡早起的老年人作息。”
梁渝音嘟囔了两句,随后打开手机预约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的出租车,在时针嘀嗒的夜里,同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已深。
病房里布满静谧。
陈履安是被一阵抽噎声吵醒的。
他一向浅眠,几乎在第一时间便睁开了眼睛。
那声细弱难察,好像来自隔壁。
陈履安皱着眉转过身,下意识地抬手,意外在下一秒透过薄薄的隔挡帘触到一只柔软手臂。
太过逾矩。
他干脆利落地收回手,甚至试图甩掉那一点温热。
但大脑还是不容忽视地冒出惊诧一句——
“梁渝音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