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弃楼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即跪下。
谁知那皇帝接着道:
“朕同你说这些,并非是要罚你的意思,权财世人皆爱,朕可以理解。”
“只是朕瞧你心思活络,手段高明,实乃大才,却一直被祝卿压一头,实在有些可惜了。”
“祝卿哪里都好,只是他最不喜官吏贪污枉法,宋卿同祝卿交情匪浅,想必也是知道的。”
“他在这朝堂一日,你便不能安心,受制于人的滋味,宋卿可喜欢?”
宋弃楼:“臣不喜欢。”
“巧了,朕也不喜欢。”
宋弃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在忌惮祝家。
祝沐荣两朝元老,朝中学生晚辈无数,至今仍旧是内阁首辅。祝珩渊天资聪颖,人人都拿他当新一代文臣的主心骨,短短三年,已隐隐有了入阁之迹,假以时日,必定也是权倾朝野的朝堂重臣。
自古皇权与相权如天秤两头,一起一落,难以相平。
如今相权有隐隐重于皇权之势,叫皇帝如何能毫无动作。
“当然,朕只是觉得朕的贤臣太累了,该歇歇了。”
宋弃楼谨慎地开口道:“那陛下的意思?”
“祝卿要主战,朕也以为,凭我大周的将士,若战,必胜。”
随即他语气一转,问道:“可若是败了呢?”
他没等宋弃楼回答,接着道:“若是败了,夏国必将气焰更甚,按照前朝惯例,则是割地赔款。”
宋弃楼下意识地说道:“割地赔款此事乃社稷大害,万万不可……”
他的声音蓦地停了。
他看见皇帝笑着看向他。
宋弃楼双腿微颤,猛然惊觉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
“……微臣失言。”
皇帝接着道:“除了割地赔款,朕想,当初提议主战的朝官未能准确估计敌我实力,使得我大周不仅士兵白白战死,反倒还要于原先的要求上再加上一条,宋卿以为,朕该不该罚?”
“该。”
皇帝撑着脸,笑着看他。
“此事朕不方便出手。”
宋弃楼明悟,叩首。
“自是微臣来做。”
宋弃楼在卫周离京前找了他。
卫周没有多疑,他也曾听闻宋弃楼同祝珩渊走得很近,只当他也只是再来说几句体面话。
果然,宋弃楼和和气气地问道:“卫将军此次出征,觉着能有几分胜算?”
卫周当他是心忧战事,朝他一拱手,豪迈地说道:“还请宋大人放心,末将此去,必当将夏国那些贼寇杀的片甲不留。”
谁知宋弃楼垂眼一笑,道:“可是在下,到希望卫将军不要赢。”
他这话说得很轻,恍若气音,却仿佛是蛇嘶嘶的吐着信子,叫卫周顿时全身汗毛耸立。
“……宋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面上的意思。”宋弃楼将双手拢于宽大的衣袍之中,朝他笑了笑道:“听闻卫将军的老母在江州修养,不知近日来可好些了?”
“在下见将军老母已是高寿,将养不易,特地派人送了些许补品,算算时日,明日便也该到了。”
卫周脸色骤变。
“你拿我母亲威胁我?!”
他怒极反笑:“大周败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这就不劳卫将军操心了。”宋弃楼笑着看他,“您战功赫赫,败了一次,世人只当以为您是一时糊涂罢了,最多名誉上受点损伤,比起您家人的性命来说,想必您应该是不在乎这点虚名的。“
“卫将军,您觉得呢?”
宋弃楼不知道在卫周心中,家和国哪一个更重要。
但是他知道,这一仗,卫周败的很快。
虽然和他计划的有些偏差。
那日,他安插在军队中的探子向他传来密报,信上写道,我军虽败,却并非卫周佯败而致,实乃军中有人私通夏国,图谋叛变割据。
立在一旁的属下见了,当即问道:“要不要去杀了卫周那一家……”
宋弃楼笑了一声,抬手将那信纸凑近烛台边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