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弃楼侵占民田,卖官求财,公然索贿,诸位走过路过看一看,看一看啊!“
“诶,这位兄台,”昭昭笑眯眯地喊住了路过的一名男子,将手里的一叠揭贴抽出来一张递给他:“这上头写的都是那贪官宋弃楼的累累罪行,还请您得空赏个脸,瞧上一眼。”
那男子听闻此言,神色间有几分好奇,便顺手接过那张揭贴,草草看了几行字,面上便已流露出气愤之意。
他捏着揭贴的边角,愤愤地振了振道:“我从前只知道宋弃楼为人不端,没想到,他手段竟这般卑鄙,连侵占民田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他瞧向昭昭,神色间多了几分钦佩之意,拱手道:“多亏了有姑娘在此发这揭贴,要不然,这当中有些事儿,在下还当真不知晓。”
昭昭摆了摆手,笑道:“哎,您这说的哪里的话。”
她找了一处街角,人流量大,揭贴发的也快,短短一个上午,原先一叠厚厚的揭贴便已快没了大半。
昭昭随处找了个道牙子便坐了下来,将手中剩下的揭贴往手肘间一夹,提留着衣袖往上卷了卷,随后将额头上颇有些汗湿的发丝向上一搂,舒服地叹出一口热气。
她正顶着树梢上的太阳眯了眯眼,视线中好似突然多了什么东西,一低头,便见着一碗瓷白的绿豆汤递到了她的眼前。
“这天快入暑了,想必姑娘忙活了一上午也热坏了,这是我问那邻家阿婆要的绿豆汤,还有些冰,虽说聊胜于无,但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喝了解解暑吧。”
说话的这人是名少年,未及弱冠,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身形不算高,还是抽条长身子的年纪,但眉眼生的清秀,青涩中透出几分坚毅之感。
此人名叫邱砚,是方才昭昭在南阳书铺中印那揭贴时碰上的,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几名少年,年岁与他相仿,都是国子监的监生,听了昭昭要发那揭露宋弃楼罪行的揭贴,便纷纷自告奋勇地要来帮她。
昭昭也没推拒,双手接过他手里的碗,笑着朝他道了声多谢。
邱砚在她身旁坐下,道;“我同我同窗手里的揭贴都发的差不多了,我瞧姑娘这里也不剩多少了,不如我现在再赶去书铺中印些来,这街上人流量大,还能再叫多些人瞧见。”
昭昭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些已经足够了。”
邱砚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姑娘何出此言?”
昭昭捧着绿豆汤又抿了一口,凉意入喉,感觉浑身都清透了起来。
“我发这些揭贴,也不全然是给百姓看的。”
她的手搭在道牙子上,指尖对着西北方向点了点。
“看见那儿站着的穿黑短袍的男子了吗。”
邱砚头没有转动,用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答道:“看到了。”
昭昭又将那碗抬起了些,好叫碗沿遮过自己的鼻尖。
她轻声道:“锦衣卫。”
邱砚瞳孔骤缩,忍不住又往那处瞧了一眼。
“姑娘如何知晓?”
“自我在时他便已站那了,方才还同我要了张揭贴,也不像是在等什么人。若说他是在屋檐下乘凉,眼却是一直不错开地盯着这街道的,哪会有寻常人的举止这般矛盾。还有他的手,下垂时放的位置与旁人不同,是惯常配刀剑的人才会有的习惯。”
邱砚正将昭昭说的这些一一同那人对应,又听她接着开口道:
“宋弃楼这些罪行,百姓知不知道其实决定不了什么,这揭贴到不到的了锦衣卫的手里,传不传的到陛下的身边,才是关键。”
邱砚叹服:“姑娘看得透彻。”
昭昭笑了笑,随即又正经了神色道:“今日多谢公子相助,只是眼下事情做的差不多了,便快些走吧,我们这的动静大了些,锦衣卫必定会来抓人。”
“好,姑娘,我这就与同窗回监,也还请姑娘也多加保重。”
昭昭点了点头,朝他举了举手里的碗:“绿豆汤多谢了,这碗一会儿我替你还给那阿婆。”
邱砚笑了,正欲离去,街巷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那领头的锦衣卫千户抓了身边一个人便问道:“这揭贴是谁给你的?”
那人顿时被这阵势吓得魂不附体,颤颤巍巍地四处张望,一眼瞧见了道牙子上的昭昭和邱砚,便连忙朝他们一指:“大人!是他们!不要抓我啊大人!”
昭昭和邱砚见事情不妙,对视一眼,立刻分散向两处逃跑。
昭昭惦念这手中的那只碗,绕了点路,飞快地将它在阿婆家门口一搁,转身向另一条巷路跑去。
她见一路无人追来,正欲松一口气,突然眼前短光一闪,便见一把绣春刀横在她的面前。
她急忙停下脚步,眼前便现出许奉平一张冷面阎王般的脸。
许奉平微微眯起眼道:“私自于大街上滥发揭贴,涉嫌滋事,带走。”
一旁本已逃脱的邱砚回头见此情景,顿时有些心焦。
这锦衣卫抓的人,自然是要进昭狱的,可这位姑娘瞧着这般娇弱,如何能受得住那狱中的酷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