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高明,一镖致命的楼弃,此刻站定在阿茉儿面前却抱有几分不知所措。
直到阿茉儿敛起笑意,楚楚可怜地抬头。
又是对视。
时间忽然停滞,楼弃眼里的雪此刻正以每分钟五厘米的速度缓缓下降。
漫天飞雪落在二人头上,楼弃此刻心里已思及跟阿茉儿共白头的事儿了。
而在阿茉儿的眼里,此次对视转瞬即逝。
她迅速扬起手来,打算将斧头扔向那仅剩的一匹野狼来清理战场。
没等斧头离手,楼弃双指捏住她手腕,往左一扭,斧头便向他自己飞去。
阿茉儿此时也感到了时间的滞缓,她瞳孔放大,紧盯那斧头飞出的轨迹。
斧子正飞向楼弃,一枚飞镖也从楼弃手中向外飞出。
楼弃向右一闪,轻巧地躲过斧子。
飞镖划破了紧张的空气,正中那狼的右眼。
眨眼间,局势逆转。狼被飞镖旋中,即刻便卸了力。
而多兰身下却鲜血涌流,昏厥过去。
阿茉儿迅速消化了此刻的境况。
先前那斧头,若楼弃不拦,阿茉儿也能保证不会伤及无辜,定像楼弃的飞镖一般,正中狼首。
只可惜,楼弃对她不了解,也没信心。
然而,她知道遇见楼弃是难得的机会,能够顺理成章的让她逃离戊白镇,逃离那个书房。
阿茉儿定不会让楼弃溜走。
多兰的伤势惨重,阿茉儿身上的裤腿泅成了暗红色,地面的积雪也被染了一层颜色。
楼弃见阿茉儿腿上的布料变得黏稠,冬日温度降得快,伤口几乎和裤腿黏在一起。
他面上不显,在心里却有些后悔自己走了如此一步险棋。
他是想拐走阿茉儿,但实际大可不必借那三个人的羊肉块为由。
“来。帮我一把。”不知何时,阿茉儿已拖着受伤的腿挪步到了多兰身边。
她弯着腰企图扶起多兰,声音干脆利落,使唤楼弃也不带客气,丝毫不见方才的慌张模样。
楼弃被阿茉儿的声音唤回了思绪,时隔九年,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有些久违的熟悉感。
楼弃一把将多兰抱起,还弓着腰的阿茉儿被他的动作惊了一瞬。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回首问阿茉儿:“放哪儿?”
“跟我来。”阿茉儿三两步走到楼弃身前,为他引路。
楼弃乖乖跟着阿茉儿,抱着还在昏厥当中的多兰走到了南处的书房,将她放到了桌侧的躺椅上。
还未进书房,一股混杂着各式怪异草药的味道就从门缝飘出来。
此刻,身处书房当中,那味道更浓了,几乎到了呛鼻的地步。
书房坐南朝北,说是书房,却也放了不少草药。
房间西侧是一整面墙的药柜。正对着门的地方放了套木质桌椅。
挨着桌子是一副竹编的躺椅,多兰就被放在那里。南墙没开窗,嵌入一整墙的书柜,摆了一整柜的书。
为多兰把脉后,阿茉儿便开始忙活起来,她利落地走到药柜前,站定后却有几分踌躇。
虽说那整墙的医书早在过去难捱的日子里被她翻得连边角都卷起。可这却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要抓拿去使用的药。
过去九年,多兰如一日的将阿茉儿关在这不见天日的书房里。不许她踏出一步,也不许她碰那西侧的药柜。而阿茉儿的第一个病人,竟是多兰。
犹豫没一会儿,阿茉儿心中的迟疑就被兴奋替代。
她或垫脚,或弯腰,一样接着一样地取走柜子里的草药。
在此刻,她将幻想过无数次的情景实现。
不一会儿竹编的篮子里便盛了数十味草药。
楼弃瞧见阿茉儿的举动,自觉退后了几步,半坐在桌面上,为她的忙碌腾地儿。
“此房不向阳,竟不开个南窗。白日里想必甚是阴暗。”楼弃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房间布局,在心里想。
阿茉儿将小竹篮放到桌上,拿出石臼,挑了几种草药放进去,纤纤玉手劲道十足,一下接着一下,没几下就把那草药碾出汁水,碾成泥。
楼弃见那玉手一下一下的
“侧房有热水,你去洗洗身子。等会儿我给你拿身衣裳。”阿茉儿没停下,盯着手头的活儿,对楼弃说。
方才楼弃将多兰抱来的时候,身上沾上了血。
黑色的料子倒是不显,阿茉儿却看在眼里。
楼弃正在琢磨这屋子的陈设,这才将身子转过来,又看起了阿茉儿手上的动作。
“不疼吗?”楼弃反问。
“嗯?”阿茉儿此时才抬起头,面上带着疑惑。
“哦。你说我的腿么?”阿茉儿反应过来。
“不疼,天生的。”
阿茉儿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碾得更细些,效果就更好些”,她在心里默默回忆医书的内容。
不疼?
天生的?
楼弃在心里嗤笑,原七岁时便是个骗人精了,若不是失忆那几日他在场,还真要被她诧异到。
见楼弃不回话,也不动身。阿茉儿再次抬起头,面上露着疑惑,等他开口。
“你先去洗。我来碾。”楼弃个高,自上而下看去,阿茉儿的伤口处仍在往外冒着血。
昏暗的书房,飘雪的窗,昏厥的母亲,无感的伤者与不好应付的刺客。
“不疼,但血流多了会死的,脏些无妨。我立刻要上药,还有她。”
阿茉儿手上动作不停,用下巴点了点多兰的方向。
“那好。”楼弃听话离开,开门时一阵寒风吹进来,阿茉儿被冻的一颤。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楼弃一只脚已迈出屋内,阿茉儿忽然喊住他,问他。
“楼弃。”
“我叫阿茉儿,茉莉花的茉。”
一阵寒风呼啸,不仅带着几片雪花落在楼弃肩上,还将阿茉儿额前的碎发吹起。
九年六个月又十一天,楼弃再次听到了她的自我介绍,一字不差。
他回首,肩上的雪花随之掉落,眼前的阿茉儿与七岁时重合,他在唇边回味这三个字:“阿茉儿”。
“嗯。再不走阿茉儿血要流干了。”阿茉儿打趣道。
楼弃走后,阿茉儿回忆起方才他那个望破时光的眼神,脑中浮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爱我?!
不疼是真的,但毕竟是肉躯,流血过多让阿茉儿整个人看上去都苍白了几分,尤其是嘴唇。
捣好了药,阿茉儿拿着石臼走向多兰,先为她敷药。
阿茉儿被限制在此处的几年日夜,早将那墙上的医书翻了个遍,草药与疗法都熟记于心。
她上药的手法细腻,心思却不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