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今夜隔街对望的谄媚,还是上前一步主动受伤的权谋,都是为了明日的离开。
阿茉儿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早在几日前她就注意到了不怀好意的几人。
可她却不做任何反应,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好借那几人的行动达成自己自由的目的。
阿茉儿承认,赌的成分不小。
可即便今日没他楼弃,阿茉儿也能保证自己安全而退,不过伤势会更严重些罢了。
伤嘛,阿茉儿才不在乎。
出走。
一个借口完美的出走,才是她所追求的。
阿茉儿简单收拾了地面的残局,然后去了母亲的房间。
母亲的房间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规整、方正。
阿茉儿借着月光,径直走向母亲的床褥。
床的左侧铺着一件男人的衣服,阿茉儿毫不迟疑地走向那衣服,取走后就走向楼弃正沐浴的侧房。
阿茉儿打开门,径直走进去。
楼弃与阿茉儿仅一屏风之隔,楼弃在内,听见开门声下意识的吩咐“放下即可”。
阿茉儿在外,放下衣服,正转身打算离开。
“抱歉。”楼弃在思考着如何不暴露身份的同时,展现着对于使唤阿茉儿的不安。
阿茉儿闻声,将踏出的脚收回,转身,走到屏风内。
热气腾腾,烟雾缭绕,楼弃半裸着身子坐在桶内。
“无妨。有一事相求,咱俩就扯平,可好?”阿茉儿神色自若,坦言道。
见阿茉儿竟走进来,楼弃深色慌乱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常。
“但说无妨。”阿茉儿主动选此处对话,楼弃倒也坦荡。
阿茉儿眼眸弯弯,带着戏弄的笑意,然后转身,关门。
在门外,她才说:“帮我上药。”
阿茉儿一走,楼弃品出几分你来我回的冒犯,然后环视起了自己上半身,最终戳了戳自己的肩头,心想:“早知应再练的强壮些。”
离开了屋子的阿茉儿思及楼弃转瞬即逝的慌乱,扬起恶趣味的嘴角。
敢使唤她,是得慌张慌张。
而对楼弃来说,值得慌张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不过瞧着楼弃的上身的肌肉,想来是个能打的主儿。况且一飞镖制服一匹狼,总归不算个没胆的。
“最好如此。”阿茉儿回到书房,望着母亲的方向想着。
楼弃来时,阿茉儿已换了条里裤,而药早在去给楼弃送衣服前便敷好。
他开门时,恰好撞见她刚换好衣服,放下裤脚的动作。
“见你迟迟不来,伤口耽误不急了。”阿茉儿首先开口,先告一状。
楼弃无声深吸口气,装作没闻见她去送衣服时的草药味儿。
“既如此,我还有一事。你可愿意帮我?”阿茉儿目光直视楼弃,发声询问。
“讲。”作为死侍的楼弃对于此种条件交易不大习惯。
阿茉儿望着榻上昏厥的母亲,然后回首望向自己正对面的男人。
她说:“随我去寻璃香。”
阿茉儿说话向来掷地有声,命令的口吻配上清澈的声线,并不让人感到冒犯。
尤其当命令的对象是楼弃时。
他只会在心里扬起几分快意。
楼弃闻声看向阿茉儿,三秒未言。
三秒后,他收回目光:“好。”
阿茉儿:“不问问璃香是何物?”
“不必问。”楼弃断言。
阿茉儿:“为何愿意?”
“见色起意。”楼弃倒是直白。
“哦?是夸我漂亮?”阿茉儿询问。虽然楼弃的话,阿茉儿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是。你模样清丽。恰好,我喜欢清冷美人。”楼弃音色矜持,是很贵气的声音,此刻却字字轻浮。
说罢,楼弃不再发言。阿茉儿也未出声,两人就这样望着对方。
无声的较量。
两个人都是直白坦诚的人,此时却都在说着欺瞒的话语。
阿茉儿在思虑计划的可行性,而楼弃则又欣赏起了阿茉儿的双目。
在来此处之前,他曾在自己院落里画过这双眼。
很多次。
嗖——
嗖——
飞镖击破了风声,正中画中女人的双眸,直直的穿破画纸,飞向远处的竹林。
“不像。”楼弃将手头的画纸随意团起,毫不留念地扔出。
“不像。”团完一团,还有一团。
竹林前方的院子地上已铺满了被抛弃的画像。
楼弃深呼吸,抬头看向画板上两眼“空洞”的画像。
“不像。”
谁能凭回忆将她的眸绘出。
楼弃不能。
在见不到阿茉儿的日子,楼弃画了数百张她的脸。
可始终拿不住她眼里的神韵。
他一遍又一遍地画,一张又一张地销毁。
如今见到那双眼的真人,楼弃真真明白了。
九年前,她眼里是慌乱与坚韧。
而如今,她眼里写尽了野心与欲望。
一双动态的眼,如何能在纸上画出?
于是楼弃只好看一眼,再看一眼,将她的每个神态都印到心头。
九年前的坚韧,楼弃成全。
如今的野心,楼弃也甘愿做她的斧头。
“那便启程。”楼弃食指轻点两下木桌,嘴角微扬。
阿茉儿予他的笑一个甜甜的开口:“好。”
而心里想的却是“出发后,下一步如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