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良哑了,上梯的脚步停止,手扒栏杆回头看杨永全:“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何种程度?”他回头加快脚步往上走。
赵正良推开房门进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头,很是气愤,一言不发。杨永全随后进来,也不言语。龚群见这势头忙问。
“咋啦,你们说只有几句话,怎么一下去就是半个多钟头,菜都凉了,回来还气鼓鼓的。”
赵正良任不说话,也不抬头,將持一陣起身朝卧室走去:“你去问他们。”
“怎么回事嘛。”龚群有些急:“杨叔,你们下去都说了些啥。为什么回来就这个样子。我们结婚以后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今天是第一次这样痛苦。”
李桂瑶忙拉龚群坐下:“来,小龚,你坐下来,我告诉你。赵正良其实是我亲生儿子,他原本叫沈正良。”
“嗯!不会吧,他母亲早在重庆就死了,两爷子来贵阳,毕业前他父亲也死了,然后我见他一个人,接到我们家来。”
“他死去的是养父养母,我是他真正的生母。还不到一岁就被外公送给别人了。”
“没有搞错吧,他是你生的,有啥子根据?他生父又是哪一个,为啥又不来?”
“我这里把户口也带来了,你看吧。” 龚群接过户口看后惊讶:“沈正良,汉,一九六二年二月二十八出生登记。这跟赵正良同一天。”他反复看户口本的真伪:“沈正良咋会上在你李家户口上不上在沈家户口上。明白了,他是个私生子是吧。”
“不是,他是有父亲的,他生父叫沈明初,现在在河北唐山,我这次就要去唐山把他找回来。”
“为啥这个沈正良又不上在他的生父沈明初户口上呢?”
“你听我慢慢讲来,我叫李桂瑶,原本我们家很穷,父亲是一个自由职业者,没有文化,也不让女儿读书。他认为女儿长大就是嫁人做家务,生儿育女。小时候,我很羡慕别人戴红领巾上学,还是我们姐妹俩作出保证,捡煤炭花供灶才允许上学。从进学堂到高中毕业,我都是全班第一名,第二名是个男同学。后来就是沈正良的父亲,我们是同学,也是邻居,高中毕业后,他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我因为家庭穷,都没上大学。但是我们各自都有了工作,由于是邻居,经常有接触,他追求我,也就是外人说的,他看我长得漂亮,就这样我们从两小无猜到青梅竹马,热恋三年。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赶快去登记结婚。可是她母亲坚决反对,理由是我们同年,都是属虎的,一山不容二虎是她的明理。其实是嫌我们家穷,她大闹民政局一场,导致我们登记失败。几个月后,正好我二十四岁生下一个男孩,沈家老太太更有话说,说什么三虎同床,家败人亡,死不承认这个孩子,还把孩子的父亲弄到西安去,硬生生把我们拆散。从那时起正良有多大我们就分散了有多少年。我本来想一个人把孩子养大,等他爸回来,可孩子的外公说,男方不管,我们也不该要,他背着我把孩子送给别人,气得我得了一场大病,还气死了我妈。孩子没有了,又怕他爸回来找孩子,我只好躲避,离开自贡,去支援边疆。到了西藏过后,正好是中国和印度准备打仗,开头是参加战地医院,战争结束以后,我被安置在拉萨。孩子的父亲后来成了□□,他又不敢见我,到现在二十几年,我们还没有见过一次面。”
龚群听了心里酸楚楚的:“这样说来你也不容易。重庆贵阳这样大,同名同姓也不少,你们凭什么说我们家赵正良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有根据。”杨永全抢先说:“其一,赵正良的养父叫赵银华,我这里有赵银华在自贡一家盐厂当会计和同事们的照片。这照片中其他人还健在。其二,赵正良是六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出生的,岀生地是桃花街,同这户口上也不会是巧合。其三,赵银华死前要赵正良去自贡桃花街湧生井找他姓李的朋友。”
“还有。”李桂瑶说:“他肚脐下有一个横条形疤痕,额上有半个旋窝这些都还不算,小龚,你去拿剪刀来,亲自在我头上剪下几根头发,和赵正良做一次DNA鉴定。”
李桂瑶的补充使龚群怔住了:“照你这样说来如果是真的,无论你们穷也好,富也好我们都应该相认。不过这事来得太突然,别说他正良接受不了,就连我也很难接受。”
“这个我很理解,作为我当娘的伤害了儿子这样多,离别这样多年,亲情关系一点也谈不上,就是不认也不为过。”
“哪儿的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大孃、杨叔等一下,我去劝劝正良。应该是婆婆和姨父请原谅现在还改不了口。
杨永全说:“你已经很不错了,我很佩服你。”
龚群进寝室把门关了,见正良蜷缩在床上,失声痛哭,她到床前拉开被盖:“男子汉大丈夫,天塌下来也应该顶住,光哭不是结果,人家把你裤子遮挡住的地方都说得出来,除了亲妈别人咋会知道。”她去拉他:“起来,我不能用力。人家是有备而来,是真是假都应该说清楚。”
赵正良动也不动,龚群只好倒在床上,用纸擦着他的眼泪:“别伤心,时隔二十多年亲生妈找来,应该是高兴才对,落得别人还求之不得。冷静下来,解开心结,最后还得要从法理上来证实。”
经龚群好一阵劝说,赵正良才收起眼泪,对龚群说:
“我真的觉得天塌下来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竟会落到我头上。”
“要说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事,这是天大的好事。真的,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其他人说,我妈我爸还在,这哪里是见不得人的事?”
“天下人都会潮笑我,二十几岁一个大男人連自己的身世都是假的。”
“照她说来,不只是你是受害者,她受的折磨,压力、痛苦不是一般女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人家就是比你更坚强。现在不说真假,他们敢提出做亲子鉴定,你为啥不敢?出去面对。”
她把他牵出来,龚群笑着说:“大孃,杨叔,等久了,他受刺激太大,很伤心,我劝他出来好好谈谈。”
“谢谢小龚。正良,你也别难过,千错万错还是我当妈的错,再说得多也没意义,听说你在争取入党,今天我们同去找你的领导证实这个事情。我同你姨父还要去唐山把你父亲找回来。”
龚群走到李桂瑶身边抿着嘴小声说:“他肚脐下面是有一个伤痕,我曾经问过他是怎样弄的,他说他不知道。”
李桂瑶也笑:“是嘛,他才六个月,肯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