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这顿饭我吃得并不香甜。
下午临下班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独具特色的幽默味道的周坤有事先走了那么几分钟,然后他的小下级牛海同学掐着点也走了,既不多一分钟,也不少一分钟,要是房间里面挂在门沿上方的那块钟表有铃声可以发出的话,他几乎就是踩着铃声走的,可见他的生活节奏是多么的严谨细致啊,一个做事非常规矩的年轻人。
我正想趁机把心里埋着的一席话告诉Y君呢,恰好刘艳有事过来找我,我就和她稍微聊了一阵子,与此同时我的眼睛还时不时地往Y君那里扫视了几下,唯恐他趁乱跑出这间屋子。我隐隐约约地感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在我面前的行动几乎没有什么规律可以遵循了,他总是干一些声东击西、指南打北的事情,叫我难以把握和判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我暗暗地担心,他可别趁着我和刘艳说话的空又溜之大吉了,那样的话我今天白天可就白费心思了。
非常幸运的是,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几乎都没怎么动,差不多和一尊严肃的雕像一样,除了两只手在有条不紊地忙活着之外,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埋头干自己手头的活呢,倒不是有意在装腔作势给刘艳看。当然了,方才他已经和刘艳热情地搭过话了,他和她的关系好着呢,对此我心里清楚得很。其实在单位里绝大多数人眼里,他和她的关系远远地超过了他和我的关系。想想也是,我才进来几天呀?我怎么能和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刘艳相提并论呢?
刘艳在和我聊天的时候无意当中引用了杨绛的一句名言,“你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书读的太少,而想的太多”,这句话正好被端坐在一旁的他听进心里去了,所以在刘艳欢快地离开我们办公室之后,他就主动向我搭话了:“你们刚才是不是聊到杨绛了?”
“是呀,怎么了?”我歪着头问道,心里充满了铺天盖地的感激之情,感谢他毅然决然地放弃回家休息的宝贵时间主动挑起话题,如此一来的话我就有机会把埋在我肚子里一整天的消息告诉他了,如果他本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话。
“哎呀,我这个人历来读书就少,知识储备非常有限,而且一遇到急事脑子也不怎么好用,所以真不知道杨绛写过什么作品,只听说她是钱钟书的夫人,而钱钟书嘛,就约等于《围城》吧。”他用十分傲慢和自负的语气说道,竟然开始和我讨论起杨绛和钱钟书了,真是叫我深感意外,他可真是听见风就是雨啊。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酸兮兮的啊?”我一边如此嗔怪着要求道,一边用自己温热的目光迎着他同样温热的目光,企图在他的注意力形成的大网中找到一丝疏漏之处,传过去,抓住他脸上的某一处细节仔细地端详一番,并由此扩展开去,占领他全部的脸庞。
“怎么,酸吗?”他佯装疑惑地问我,眼中全是温和的不解。
“比山西陈年老醋都酸。”我径直回道,没有让步。
“哦,我一听你提起那个谁和谁,就觉得不太得劲。”他无理辩三分地讲道,给我的感觉就是他老是喜欢用自己的观点去衡量和评判别人,而且有时候做得又不是多么恰当和得体,甚至很多话最多只能在私下里说说,根本就不能拿到台面上讲。不过呢,从这一点似乎也可以看出来,他确实从来都没拿我当外人对待。
“对别人不要抱有太深的成见,好不好?”我冷笑着说道,其实这也是一直十分真诚的劝慰、疏导和请求,我真心希望他不要对一些比较有名的东西和事物过于爱憎分明,这样其实不好。
对万事万物稍微地看淡一些又何妨呢?他平时不是也竭力想当这样一种人吗?怎么一轮到具体的问题,他就开始迷糊了呢?
“不要戴有色眼镜看别人?”他同样冷笑着问道。
“没错。”我非常干脆地回应道,明白人不说糊涂话。
“不过,我还是想谈谈真实的感受。”他硬硬地说道。
“悉听尊便。”我没好气地说道。
“反观张爱玲留下来的作品,部部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句句都耐人寻味,字字都闪着幽幽的蓝光。”他张嘴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句,真让我拿他这个最痴迷的“张粉”一点招数都没有。
“好吧,请您继续发表高见。”我故作无奈地说道,如果他是一匹老马的话,那就先让他在绿油油的草原上随便溜达溜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