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中,灯火通明。
一张芙蓉面的美人手里握着一只葡萄,紫色的汁水坠在那纤纤玉手上,染出韫晕,贵妃斜斜的依靠在榻上,将葡萄往商皇嘴里送:“皇上,吃一口吧,这是西域进贡来的榴金葡萄。”
商皇笑看了一眼贵妃,便将葡萄连着玉手一吮。
那灯火跳跃在贵妃的眉眼中,她勾了勾商皇的腰带,娇声道:“皇上。”
商皇手里正攥着一份密报,还没来得及打开,瞧见美人在侧,便想随意过两眼,谁知看完后勃然大怒,压抑着心中怒火道:“爱妃,你先回去!”
贵妃也不忸怩,只道:“皇上有要事,臣妾先告退了。”
商皇看着八百里加急的密保,脸色发青,这密保中只说渊儿受了重伤,是哪种程度重伤?他本身腿就落下了病根!
“送信的人呢?”
身边伺候的刘公公赶紧把侯在门口的暗卫唤进来,商皇看着那暗卫问:“太子伤在何处?”
那暗卫也是拼尽全力才从层层包围中杀出来,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东都送信,此刻跪在商皇面前体力不支,全身发青:“全身皆有重伤,尤其肩甲骨两处深有两寸,长数寸。”
“朕派出去的暗卫都牺牲了?”
“那阿胡鲁认准了殿下,所有的招式都往殿下一个人身上使,若不是姜帅救驾,殿下可能就......”暗卫噤了声。
“姜翎,姜翎!好!”
商皇气笑,军中武将众多,偏偏要派他的渊儿充当先锋,又卡着点去救驾,要是再晚一点,他就要另立太子了。
“报!八百里加急!庆州一战大捷!”
贵妃刚坐上轿撵,闻言一怔,吩咐身边的丫鬟道:“春半,我的帕子落在偏殿了,你在紫宸宫候着,等皇上忙完了请掌事的公公送出来。”
春半低着头:“是,娘娘。”
紫宸殿雕梁画栋,夜晚灯火昏暗,春半就站在大殿的门口,身形淹没在黑暗中。
“宣进来!”
大捷本是好事,但自己的爱子受了重伤,商皇的开怀也达不到心底,心中吁气凝结。
“朕不想看她写的文书,刘公公,你来给朕念念。”
刘公公答应着,将文书拿起来念,前面倒是还好说的是战况,后面......有几分不妙,他看着上面直白的话语:军中疲惫者甚多,急需皇上犒劳,无需反繁文缛节的虚名,要赏银,多多益善。
这和跟皇上要钱有什么区别?
况且数年前,西宁州一战后,那不安分的乱臣贼子趁机作乱,国库掏空了大半,现在国库并不丰盈。
刘公公在天子身旁伺候数年,心思灵巧,念出来时就稍微润色一番:“军中战士劳苦,将士俱为一体,请皇上宽泛恩泽,犒赏有功者......”
商皇听着文书还算是顺耳,心中郁气逐渐消亡:“这次庆州之战中有功者加封一级,陈江、薛仲两人指挥有度,加封两级,这个姜翎——封无可封,以前记得她是个俗人,喜欢些银钱,就给她千两黄金吧!就按照这个草拟份圣旨。”
刘公公颔首:“姜帅还有一句。”
“念。”
刘公公看着上面“太子身受重伤,不能上阵杀敌,请派人接回”一句,怎么着看都有点像是卸磨杀驴,看着殿下没用了就让接回来。
润色道:“殿下战场之上英勇杀敌,实在骁勇,被漠北将军所伤,军中简陋,不及宫中御医妙手神医,若是皇上准许,即将殿下送回东都。”
旁边跪着的暗卫突然出声:“来之前,殿下说想跟随军队,请您不必担忧,他自有分寸。”
有分寸?
每次见到那人就没有了分寸!
商皇沉默良久:“由他去吧!”
殷朝只有这一个太子,而他却不只有一个儿子。
“另外去太医院挑两个体格健壮、医术高超的军医送到雍州。”
商皇叹气:“把文书拿来,给朕看看!”
刘公公僵硬的笑着:“殿下还是不要看了,夜晚灯火不甚明了,免得劳累天子明目。”
商皇是何许人也,刘公公这一番话说出来,他便知道这文书不是念出来的那份,心中气血翻涌:“拿来!”
刘公公恭敬的将文书递过去,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商皇看着那笔走龙蛇,潇洒至极的字迹,气笑,连叹三声:“好好好!”
“刚才那道草拟便弃了。重新拟招:这次庆州之战中有功者加封一级,各赏一百两白银;东都军将帅辛劳,陈江、薛仲二人官升一级,各赐黄金五百两;姜家女指挥有度,赐白玉如意两对,紫檀佛像一对,海东珠一双......”商皇思忖,“最近供上来的什么还好赐下去?”
刘公公想起来:“还有一座黄金台。”
那是西南王的贡品,黄金台是由七七四十九名匠人,打磨三年送来的精细玩意,里面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钩心斗角,精致异常。
送给姜翎,皇上多半舍不得。
商皇摆手:“不成,这丫头野得很,黄金台到她手里多半得被融了,打成金子,这般精妙之物就此毁去,万不能如她所愿。朕记得还有一棵数人高的红珊瑚,也给她送去。”
刘公公点头称是,他似乎能想出姜帅接到圣旨时的愤怒,这御赐之物是皇家恩泽,不可随意倒卖,有市无价,姜帅想卖估摸着也没人敢接手。
美玉珊瑚赏着,不抵真金白银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