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件事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她不喜欢解释,更没必要跟胡景明解释什么,而且,让顾斯年在旁边看着热闹地等她,不合适。
许涵熹看了眼时间,道:“直接掉头。”
顾斯年挑眉:“东西不拿了?”
“改天我抽空回来拿,趁现在商场还没关门,先去买套护肤品将就着用吧。”
汽车径直后退,转向驶出了小区,瞟了眼后视镜中渐渐看不见的男人,顾斯年玩味地笑:“许小姐做事当真果断得很,说走就走,一点情分都不念,看来做你男朋友不太容易呀。”
许涵熹睇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
那她之前那副像春水浮萍波澜起伏的哀伤神色是怎么回事?
顾斯年敛了笑,歉道:“抱歉,之前他闹婚礼,又在你公司楼下替你出头,是我误会了。”
“你是江传播音系毕业的高材生,却进了良山汽车,似乎同专业不太搭。”顾斯年解释,“我就想当然以为,你是为了男朋友才去的。”
许涵熹心尖一顿,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随即淡淡一笑:“工作而已,没什么搭不搭的。”随即扭开脸,望向窗外空荡的街景。
好像……生气了?
顾斯年瞄了瞄后视镜,她的眼睛很传神,望人时好像盛满了璀璨星河,明明亮亮,黯下去时却也格外明显,脸上表情或许可以藏,但眼神却是藏不住。
可他并没说什么奇怪的话,不过是提了句她的专业,还是以夸赞为主,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
转念顾斯年又觉得好笑,他全程开车陪送已经足够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要照顾她的情绪?
简直没道理!
到商场时雨已经开始大起来,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地面,将街灯晕成一片迷离的艳色。
“雨大了,你在车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车停稳,许涵熹将包横搁在脑袋顶,开门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忽然发现雨停了,一抬头,头上多了把黑色雨伞。
顾斯年撑着伞,钥匙还没及放回口袋,在修长指间悠悠晃晃,似嗔似笑望她:“你都不会问问,车上有没有伞?”
他稍侧着脸,漆黑浓密的眼睫低垂,这个角度望过来,眸光显得格外深邃。
许涵熹愣了下,伸手去接,顾斯年手指攥紧,轻轻侧过身:“只有一把。”
伞不算小,但两个人并肩走,不可避免打破了社交距离。
一靠近,顾斯年身上清幽沉雅的气息便丝丝缕缕入鼻,混杂着潮湿的雨水味,莫名有种平抚人心的力量。
但很快就被商场里冗杂的气味遮盖住,许涵熹直奔目的店铺,选了几套洗护用品,拎着小提篮去收银台结账。
像是很少来这种尽是女生用品的地方,顾斯年好奇打量着四周,站在柜台边等她,他身形挺拔颀长,只是随意悠闲往那一立,也透着股掩不住的矜贵气质。
整个店铺的女人都暗戳戳往他身上瞄,连许涵熹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唔,是长得很好看,先前她只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现在有九十九分了,许涵月,他一定能追到。
走过去,顾斯年自然地接了购物篮去付钱,许涵熹轻轻拽了回来:“我自己来。”
顾斯年没再坚持,让到一边,暗暗瞄过去,见她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钱,并没有用他给的那张黑卡。
顾斯年莫名生出一丝好奇,内心又隐隐想笑,这精明又憨傻的女人,花费那般心思要到了钱却藏而不用,怕不是有收集卡片的嗜好,坐等着收利息?
要知道那张卡可并非储蓄卡,并没有利息可等。
出去时雨依旧在下,顾斯年手里提着她的东西,许涵熹便主动去拿伞,走到檐下刚刚撑开,顾斯年修长的手便朝着伞柄伸了过来。
毫无防备地,大掌直接覆在了她手上。
下着雨的天温度降得明显,但男人的体温依旧暖融,温热掌心带着薄茧,似有若无摩擦过她细嫩白皙的肌肤。
大掌包裹着她柔软的手交叠,顾斯年愣了一刹,不动声色地稍稍错开。
许涵熹青葱样的指尖轻轻蜷起,顺势往下,去接他手里提着的购物袋。
“不用。”
她的手有点冰,即便移开,那缕浅淡的微凉仍旧残留不散,像无意飘落的雪花,很分明地掌心化开,悄无声息渗入肌肤纹路。
顾斯年攥住伞柄,侧身看她,稳了稳声问:“想淋雨?”
白皙的手指稍稍一紧,许涵熹回过神,在男人平静的注视下,走进伞底。
风卷着雨丝低低往伞下灌,短短时间路上就积了水,顾斯年身高腿长,步幅无意中带起的水花飞溅,都落到她腿上,便刻意慢下脚步。
那优雅的木质香味也变得湿润沉缓起来,掠过许涵熹鼻间,丝丝入扣。
四周很静,已经看不见什么路人了,只有彼此低沉的脚步声安静回响,许涵熹莫名觉得需要说点什么,便道:“你喷香水吗?”
顾斯年稍愣,摇头:“一般不用,不太喜欢。”
许涵熹嗯了声。
顾斯年轻轻蹙眉,问:“我身上有味道?”
他自问还是很爱干净的,不应该吧……
许涵熹摇头:“没有。就,挺好闻的。以为你喷了什么香水。”
顾斯年不自觉地舒开眉角:“没有。”
车门打开,顾斯年很有风度地将伞遮在她头上,让她先进去,神色自然,并不显一丝刻意。
许涵熹道谢,抬头之间,借着车上柔和的灯光,清晰看到他的外套被洇湿了半边。
只是很小的一个细节,许涵熹胸口却不由暖了一下,似风过水面,轻缓荡起不易察觉的涟漪。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安静的客厅亮着落地灯,蓝光幽莹,像滴落的宝石。
许涵熹抬头望着顾斯年走向二楼,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她睡哪?
听见她问,顾斯年扯衣领的手指微顿,压低眉宇轻笑:“婚都结了,你说呢?”
见许涵熹站在台阶上发愣,顾斯年又道:“要是不愿意,你继续睡门口也成。”
原来他知道她昨夜睡在了外面。
许涵熹念头轻动,稍稍抬起脸,清亮眸光捕捉着他面庞每一寸表情。
这个男人看去绅士淡泊又有距离,实际心里蔫坏蔫坏,还有点喜欢捉弄人,但好似,并非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睡门口那影响多不好,我睡沙发就行。”许涵熹莞尔一笑,转身便要下楼。
顾斯年反手扣住她腕,忙又松开,道:“我不欺负女人。楼上房间很多,你随便挑一间。”
磊落的背影朝着右手边走去,许涵熹目送他开门进屋,选了一个左手边靠里的房间。
房间宽敞干净,许涵熹关了门,直接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一纸合同,两个绝对净赚的条件,一间单人大房,彼此互不干扰。
虽淋了雨,可她的身上几乎是完全干燥的。想起那个濡湿的肩背,许涵熹忽然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也并不是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