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涵熹嘴唇微颤,像在喃喃自语,又像在问他,声音在寂静深夜掀起一缕难以描绘的旖旎。
“Sean。”许涵熹黑色的瞳仁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顾斯年笑:“你说我叫什么?顾斯年啊,笨。”
不知是这个回答加深了她的迷惑,抑或她根本没有听进脑中,许涵熹两眼盈盈望住他,眉尖轻蹙,一抹浓郁的深色渐溢出眼眶。
女人眼神有点迷离,声调也不似白日里清醒,顾斯年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发烧烧糊涂了。
刚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她额头,顾斯年浑身猛地一僵,忘记了动作。
他感觉到许涵熹暖烫的手指触上了他脸庞,她像一个专注的画匠,白皙指尖细细描摹着,一寸一寸抚摸他红润的嘴唇,轻轻划过他高挺的鼻梁,他轮廓分明的好看眉骨,最后在他眼角边停下。
“Sean……”许涵熹梦呓般一字一字吐出,隐隐透着哽咽,“你在哪……”
呼吸声一点一点在加重,她面上表情却像是长久凝在了某一刻,好似她并非在跟他说话,而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顾斯年一直激烈跳动的心脏终于骤然停止般,安静了一刹。
她果然是有个心心念念的男人,而且真是巧啊,那人英文名居然跟他一模一样。
难怪,他有留意到,她习惯备注联系人姓名,唯独他的Sean没有备注。
许涵熹出神地望他,两点黑漆的瞳仁浓寂湿润,仿若一片会让人沉陷进去的深渊泥泽。
顾斯年眉头紧拧,用力闭了闭眼,长指握住她手腕,带着几分决然般将她的手臂塞回到被中。
日升月落。
窗外有风过,云层翻涌,散作几团绵软干净的白。
许涵熹睁开眼睛看着天上景,神志一点点变得清醒。
烧退了,但头还有些昏沉,身体酸软无力,不是很想动弹。
她扭头看向床边,空空荡荡只有一片浅色描纹地板,再没有其他痕迹。
看来果然是她在做梦。
记不太清了,好像梦见了那个男生。但昨夜跟所有情况都不同,那男生的眉眼格外清晰,几乎与她近在咫尺,近到一抬手就能碰到。
甚至,她手上还残留着他的触感,真实到让人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而且,她真切记得那男生的眼睛,与顾斯年像极了,一双很是英气冷峻的桃花眼。
真是疯了。
许涵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起身下床。
一向自律且规律的顾斯年意外比她出现得晚,许涵熹坐在阳光充沛的餐厅悠悠吃完早饭,他才姗姗来迟。
“早呀!”许涵熹捧着牛奶笑眯眯同他打招呼。
顾斯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从她身旁走过,端了咖啡和帕尼尼径直走到另一张桌子边,坐下,将视线转向窗外,只留给她一张冷淡的侧脸,仿佛连一片目光都吝于施舍。
许涵熹眉毛抽了抽,这一大早的,是谁惹他了?
他眼睛下面隐隐透着乌青,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难怪没起来锻炼,可这起床气未免也太重了点。
正琢磨着,顾斯年忽然扭头,朝她扔过来一样东西。
“量了我看。”
他扔得很准,稳稳落在她桌上,许涵熹低头一看,竟是体温计。
客观来讲,昨天他还是挺关心她的,端水喂药,搀她下楼,连饭菜都是他盛好了送到手边的。
只是……这脸也翻得忒快了,而且毫无征兆。
顾斯年将体温计抛过来后就没再讲话,脸微侧,不去看她。许涵熹见怪不怪,耐心地等哔声响,拿起温度计看。
“三十六度四。”许涵熹道,“好像是正常了。”
顾斯年哼了声:“不是好像。”
缺乏常识的女人,明知道自己容易发烧,还出什么馊主意淋着大雨去抢别人的伞。早知道他就不该同意她的点子,无聊又荒唐,除了给他找麻烦外,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顾斯年愤愤想着,扯了块面包用力咀嚼,忽听见许涵熹带着鼻音问:“顾斯年,你昨晚有来我房间吗?”
食物猝不及防卡在了嗓子里,顾斯年咳嗽不止,伸手去拿水。
咖啡杯空了,刚要起身,许涵熹已经快步走过来,递上水,伸手轻抚他后背。
“小心点,干嘛吃这么快。”
顾斯年下颌紧绷,不轻不重地拨开她的手,冷笑了声:“被你问题吓的。我夜里不好好睡觉,去你房间做什么?”
明知道答案,许涵熹心口仍旧微微滞了下。
她果然是在做梦,还做了个那么奇怪的梦。
许涵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道:“我就是问问。”
“好笑。”顾斯年用手巾轻拭嘴角,似带怒气般掷在盘子边,冷着脸起身。
行至餐厅门边,又顿足,稍稍侧过脸,目光迅速掠过她的脸,道:“鼻音这么重,就尽量不要跟我说话了,听起来很恼人知道吗?”
不待回答,长腿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许涵熹望着他的背影满脑门都是问号。
所以发烧感冒鼻音重,这也怪她喽?
顾斯年直接开门走出了家,想用香烟压下心内翻腾的烦躁感,摸向口袋,才想起不久前他将烟全都收了起来。
真让人火大。
尤其是她仰着脸,用一双水亮盈黑的眸无辜看他,鼻音像刚睡醒一样懒绵绵,柔腻腻,让人从耳朵到胸腔都似在共颤。
受不了。
偏又会不由自主想起她夜里的模样,让人胸口灼烫,又恼得人牙根发痒。
顾斯年空空攥了攥修长手指,沉着脸,迈开脚步跑了出去。